第32章 初愿之线：星核深处的心跳声
星槎的舷窗结了层薄霜，阿银正用指尖在上面画着星图，霜花簌簌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最初的愿望……”她突然停下笔，抬头看向林野，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光，“会不会是像婴儿第一次抓住母亲的手指那样，带着最纯粹的暖意？”
林野正调试着织命炉，炉身刻着的古老星纹突然泛起银光。他从炉底抽出个铜盒，打开时，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躺着根比发丝还细的线——线身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一端系着枚米粒大的星核碎片，另一端缠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这是从‘起源星’的岩层里挖出来的，”他用镊子轻轻夹起线，指尖都在发颤，“老守星人说，这线里藏着第一任织命师的心跳声。”
阿银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那根线。突然，线身亮起流动的光，像有小鱼在里面游动，伴随着一阵极轻的“咚咚”声——不是机械的震动，而是带着温度的搏动，像隔着羊水听到的母体心跳，又像初春冻土下种子顶破泥土的脆响。
“它在回应我们。”阿银的声音发哑，她想起奶奶留的那本日记，第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想永远留住春天”。原来每个织命师的起点，都是这样简单又执拗的念头吗？
林野将线轻轻放在织命炉的凹槽里，注入一丝本命灵力。刹那间，整个驾驶舱被淡金色的光填满，线身舒展开来，在空中画出无数细碎的轨迹，像有人用星光写日记。那些轨迹渐渐凝聚成画面：穿兽皮的古人用骨针缝补兽衣，线脚歪歪扭扭却异常认真；青铜器上的纹路突然活了，顺着线的走向攀成藤蔓；还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把自己的发绳拆下来，给受伤的小鸟做窝……
“这些都是‘最初的愿望’？”阿银伸手去碰其中一幅画面，指尖穿过光雾时，那小姑娘突然转过头，冲她眨了眨眼，发绳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那铃铛的样式，竟和阿银奶奶留给她的遗物一模一样。
林野点头时，铜盒里的梧桐叶突然舒展开，变得翠绿鲜活。叶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是用最古老的星文写的：“织命者，织的从不是线，是舍不得遗忘的温度。”他突然想起在遗忘之地，那些透明人影手里的断针都缠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一片带血的布条——原来那些看似无用的“累赘”，才是命线里最结实的纤维。
“快看！”阿银突然指向舱外，星槎正掠过一片漂浮的星骸，那些破碎的星球残骸上，竟缠着无数根细线。有的线牵着朵快枯萎的花，有的线系着块褪色的手帕，最粗的那根线上，挂着个小小的木质拨浪鼓，鼓面上刻着个“安”字。“它们在跟着我们的星槎动！”
林野调出星图，发现这些星骸的位置，刚好是历代织命师失踪的坐标。“是执念在引路。”他将初愿之线与舱外的线对接，瞬间，所有星骸都亮起光，像串被点燃的灯笼。那根挂着拨浪鼓的线突然绷紧，传来阵清晰的孩童笑声——阿银听得眼眶一热，那笑声和她早夭的弟弟一模一样，当年她就是拿着这拨浪鼓，在星港等了他三天三夜。
“原来他们从没离开过。”阿银抚摸着舱壁，上面倒映出无数重叠的人影：有抱着织命针老死在星轨上的老者，有把最后一口气吹进线轴里的少年，还有个正把自己的血抹在线上的女人，血珠落在线身，开出了朵永不凋谢的红山茶。“他们把自己的故事纺成了线，就等着有天能被接回家。”
林野将初愿之线系在织命炉的炉耳上，转身时，发现阿银正在用自己的本命线，小心翼翼地接那些从星骸飘来的细线。她的动作很慢，每接一根，就对着星骸轻声说句“我记着你啦”，蓝线与红线、黄线、褐线缠绕时，会开出不同的花——接老人的线开雏菊，接孩子的线开铃兰，接战士的线开红玫瑰。
“这样接下去，我们的网会变成什么样？”阿银的手指被线勒出红痕，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会不会像条长满花的河，流遍整个宇宙？”
林野望着舱外渐渐连成一片的光带，初愿之线在其中像条金色的脊骨，所有细碎的故事都沿着它舒展、生长。他突然明白老守星人临终前的话了：“织命的终极，不是让所有线都完美，而是让每根线都知道，自己从未被丢下。”
当星槎驶出星骸带时，织命炉里的初愿之线突然绽放出烟花般的光，那些被接上的线纷纷脱离星骸，像群归巢的鸟，绕着星槎飞成个巨大的环。环中心，那根挂着拨浪鼓的线轻轻晃动，鼓面的“安”字变得滚烫——阿银突然想起，弟弟失踪那天，她答应过要给他做个带“安”字的拨浪鼓。
“它在等我认亲呢。”阿银解下自己的发绳，系在线尾，发绳上的铃铛一响，所有的线都跟着颤了颤，像在齐声应和。林野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万界织命师”，从来不是多厉害的头衔，而是能捧着一颗真心，把别人散落的故事，都当成自己的宝贝收起来，再小心翼翼地，织进不会褪色的时光里。
星槎的前方，新的星轨正在生成，初愿之线的光在上面流淌，像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林野握紧阿银的手，两人的本命线在织命炉里缠成个同心结，结上开出的花，一半是桂花糕的黄，一半是槐花的蓝。
“下一站，去‘回音海’吧。”林野望着星图上新亮起的坐标，“听说那里的海水能把线的声音录下来，我们去把这些故事，都唱给星星听。”
阿银笑着点头，发绳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和拨浪鼓的“咚咚”声，初愿之线的“怦怦”心跳声，还有星骸上飘来的细碎私语，混在一起，成了宇宙间最温柔的织命曲。而他们的星槎，就载着这曲子，朝着更遥远的星海驶去，身后拖曳的光带里，每一粒光点，都是个被记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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