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隔着大约二十米。
刘志涛没回头。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两边是老旧居民楼的后墙,墙上爬满枯萎的藤蔓。
垃圾桶倒了好几个,腐烂的菜叶和塑料袋散了一地。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三年前他就是在这条巷子里,替陈天豪挡过一刀。
刀疤在肋下,现在还在。
走到巷子中段,他停下,转身。
那两个男人也停下了,站在巷口。穿黑t恤的阿彪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了碾,咧嘴笑了:“哟,红宝哥,这么巧。”
运动外套男没说话,手插在兜里,目光警惕。
“豪哥让你们来的?”刘志涛问,声音平静。
“豪哥关心你,怕你刚出来不适应。”阿彪往前走,步子晃着,带着街头混混特有的懒散嚣张,“让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帮我什么?”
“帮你……”阿彪走到刘志涛面前三步远,上下打量他,“认清现实。这城市,现在姓陈。你一个刚出来的,没地方住吧?没钱吧?豪哥仁义,给你准备了点路费。”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了甩,“拿着,买张车票,去南方,找个厂上班,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信封不厚,大概一两万。
刘志涛没接。他看着阿彪:“阿强在哪?”
阿彪笑容僵了一下。
“什么阿强?不认识。”他语气硬了点,“刘志涛,别给脸不要脸。豪哥念旧情,才给你条活路。换了别人,哼……”
“换了别人怎样?”
“换了别人,”运动外套男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昨晚在废旧仓库,就已经是废人了。”
刘志涛的目光转向他。
“你们看见了?”
“看见什么?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阿彪重新笑起来,但那笑很冷,“就是听说,城西那个旧仓库,昨晚有几个兄弟摔伤了,挺惨。警察都去了,说是意外。”
空气安静了几秒。
巷子深处有野猫叫了一声,凄厉。
刘志涛忽然也笑了。他伸手,接过那个信封。阿彪脸上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但下一秒,刘志涛没拆信封,而是拿着它,轻轻拍了拍阿彪的脸。
很轻,侮辱性极强。
阿彪脸色骤变。
“这钱,”刘志涛说,“留给你们买药。”他把信封塞回阿彪手里,“带路吧,不是要‘帮我’吗?我正好想见见豪哥。”
阿彪眼神阴鸷,和运动外套男交换了个眼色。
“行。”他吐出这个字,转身,“上车。”
巷口停着一辆银色面包车,车门滑开。刘志涛没犹豫,弯腰上车。阿彪坐进副驾,运动外套男开车。
车往城西开,穿过越来越荒凉的街道。刘志涛靠在后座,看着窗外。三年,城市边缘又起了不少新楼盘,但更多的是烂尾楼和废弃的厂房。
最后,车停在一个熟悉的仓库前。
铁皮屋顶锈蚀了大半,墙上用红漆写着“拆”字。这是陈天豪早年走私电器的仓库,后来生意做大,这里就废弃了。刘志涛曾在这里看过三个月场子,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每一扇门的锁芯型号,他都清楚。
仓库卷帘门半开着,里面昏暗。
阿彪下车,拉开门:“请吧,红宝哥。”
刘志涛下车,走进去。仓库里堆着破旧的木箱和塑料布,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灯没全开,只有高处一盏白炽灯亮着,投下昏黄的光圈。
光圈里站着三个人。
都拿着东西——不是刀,是棒球棍。其中一人脸上有淤青,胳膊吊着绷带,正是昨晚被他打伤的混混之一。
加上阿彪和运动外套男,五对一。
卷帘门在身后轰然拉下,仓库陷入更深的昏暗。
“刘志涛,”阿彪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最后问你一次。拿钱,走人,永远别再回来。这是豪哥给你的体面。”
刘志涛没回答。他往前走两步,目光扫过仓库角落。左上角,那个摄像头还挂着,但镜头盖碎了,里面结着蜘蛛网。
“那个监控,”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中清晰,“三年前就是我装的。线路老化了,早就没用了。”
众人一愣。
“还有,”他继续,脚步没停,“右边那扇小门,锁芯是十字的,我换的。踹一脚门框上沿,锁舌就会弹开。”
持棍的三人下意识看向右边的小门。
就在他们目光移开的瞬间——
刘志涛动了。
不是冲向最近的人,而是侧身扑向左边堆着的木箱!动作快得像猎豹启动,三米的距离一掠而过。在几人还没完全反应时,他已经从木箱后抽出一根东西——半截锈蚀的铁管,不知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第一个混混挥棍砸来。刘志涛矮身,铁管横扫,精准击中对方膝盖侧方。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那人惨叫倒地,棒球棍脱手。
第二个和第三个同时扑上。刘志涛不退反进,铁管架住一根砸来的球棍,顺势一搅,另一只手已经抓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拧!关节脱臼声,那人痛呼松手。第三根球棍当头砸下,刘志涛侧头避开,铁管自下而上,捅在对方肋下。
力道控制得很准,不致命,但足够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
三击,倒三人,用时不到十秒。
阿彪和运动外套男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发白。运动外套男终于从兜里掏出了东西——不是刀,是一把黑色的电击器,噼啪冒着蓝光。
“别动!”他吼。
刘志涛停下,握着铁管,微微喘气。铁管顶端滴着血,不是他的。
“牛逼啊,”阿彪从后腰摸出一把弹簧刀,啪地弹开,“三年牢没白坐,打架更利索了。但你能快过电吗?”
两人一左一右逼近。
刘志涛看着运动外套男手里的电击器,又看看阿彪的刀,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阿彪恼羞成怒。
“我笑你们蠢。”刘志涛说,慢慢往后退,退到那盏白炽灯正下方,“豪哥没告诉你们,我为什么叫‘小红宝’?”
运动外套男脚步一顿。
“不是因为能打,”刘志涛继续说,声音在空旷中回荡,“是因为,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起铁管,狠狠砸向头顶那盏白炽灯!
啪——砰!
灯管炸裂,碎片四溅。仓库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卷帘门缝隙透进几缕微弱的光。
“操!”阿彪的骂声。
黑暗中,人的眼睛需要时间适应。但刘志涛不需要——他早就算好了。灯灭的瞬间,他已凭借记忆扑向运动外套男的方向。
风声。
电击器的噼啪声在左侧响起,但慢了半拍。刘志涛的铁管砸中某种硬物,可能是手臂,也可能是电击器。金属碰撞声,电击器脱手落地。
紧接着是闷哼,肉体撞击声。
五秒后,刘志涛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开灯。”
没有回应。
“我说,开灯。”
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一小片区域。是运动外套男,他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电击器在几步外。
阿彪靠在木箱上,握刀的手在抖。刀还在,但他不敢动。
刘志涛站在光圈中央,铁管拄地。他没看他们,而是走向最早倒地的、脸上有淤青的混混。
蹲下。
“昨晚,你们有五个人。”刘志涛说,“现在只有你在这里。另外四个呢?”
混混嘴唇哆嗦,看向阿彪。
刘志涛的铁管轻轻抵在他受伤的胳膊上。
“在医院!”混混尖叫,“两个骨折,一个脑震荡,一个……一个被你踢断三根肋骨!”
“阿强在哪?”
“我、我不知道!豪哥把他关起来了,具体地方只有几个亲信知道……真不知道!”
刘志涛盯着他看了几秒,起身。走到阿彪面前。
阿彪握紧刀,但手抖得更厉害。
“豪哥想让我消失。”刘志涛说,“为什么?我替他顶了三年罪,他欠我的。按江湖规矩,他该补偿我,而不是杀我。”
“江、江湖规矩变了……”阿彪咽了口唾沫,“现在……现在只讲利益。”
“所以我的存在,挡他利益了?”
阿彪不敢说。
刘志涛点点头,忽然伸手,夺过阿彪手里的刀。动作快得阿彪没反应过来。弹簧刀,刀刃闪着寒光。刘志涛翻转刀柄,看了看,然后——
用刀面拍了拍阿彪的脸。
“回去告诉陈天豪。”刘志涛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钱,我会自己拿。人,我会自己救。他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把刀扔回阿彪怀里。
转身,走向右边那扇小门。抬脚,踹在门框上沿。
咔哒。
锁舌弹开。他拉开门,午后的阳光涌进来,刺眼。他走出去,没回头。
仓库里一片死寂。
几分钟后,阿彪才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豪、豪哥……失、失败了……他、他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然后,陈天豪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知道了。收拾干净,回来。”
电话挂断。
阿彪瘫坐在地,浑身冷汗。他看向仓库角落那个破碎的摄像头,忽然想起刘志涛进门时说的话。
“三年前就是我装的。”
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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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废弃工厂区外,刘志涛站在路边,从阿彪那摸来的旧手机在掌心震动。
来电显示:阿强。
他接通,放在耳边。
“阿强?”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有呼吸声,粗重,压抑。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熟悉的,带着慢条斯理的笑意,透过电波传来,却比仓库里的黑暗更冷。
“小涛。”
陈天豪。
“三年不见,身手见长啊。”陈天豪的声音很温和,像在聊家常,“怎么样,仓库还熟悉吗?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在那儿练拳。”
刘志涛没说话。
“咱们兄弟,非要闹到这一步吗?”陈天豪叹气,“你回来,我很高兴。真的。但你不该动手打伤我的人。这让我很难做。”
“阿强在哪?”刘志涛问。
“阿强?他很好,在我这儿做客。”陈天豪笑了,“你放心,我没动他。毕竟他跟了你那么久,也算我半个弟弟。”
“条件。”
“聪明。”陈天豪赞赏道,“明天中午十二点,老地方茶馆。咱们坐下,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把账算清楚。”
“一个人来。”
“当然,就咱们兄弟俩。”陈天豪顿了顿,声音压低,“哦,对了。来之前,别忘了想想——”
“当年是谁把你从街上捡回来,给你饭吃,给你衣穿,带你混出名堂。”
“做人,不能忘本啊,小涛。”
电话挂断。
忙音。
刘志涛握着手机,站在荒凉的工厂区路边。远处有卡车驶过,扬起尘土。风吹过生锈的铁丝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
然后解锁,翻到通讯录,找到昨晚存的另一个号码——潮州帮那个小头目,叫丧狗。
拨通。
响了六声,接了。
“谁?”粗嘎的声音。
“我。刘志涛。”
“……”那边沉默两秒,“红宝?什么事?”
“你上次说,想给陈天豪找点麻烦。”刘志涛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城市的轮廓,“我有个主意。但我要见你们能管事的。”
丧狗没立刻答应:“凭什么信你?”
“就凭,”刘志涛一字一句,“我知道金煌KtV地下室保险柜的密码,也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够陈天豪进去蹲十年。”
电话那头呼吸重了。
“……时间,地点。”
“今晚八点。码头,七号仓库。”刘志涛说完,补了一句,“我一个人。”
挂断。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摸出那把水果刀。拔出,刀锋在午后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刀身映出他的眼睛。
冷的,红的,像燃着火。
他收刀入鞘,转身,朝城市的方向走去。
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像一头孤狼,走向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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