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城西工业区。
“红字物流”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起。
刘志涛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四百平米的空间,水泥地面还残留着上一家留下的油污痕迹。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几箱没带走的杂物。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但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涛哥,货架下午送到。”阿强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我列了采购清单,你看看——电脑两台,打印机一台,办公桌椅四套,还有仓库用的手推车、打包机……”
“买。”刘志涛说。
阿强愣了愣:“涛哥,咱们账上就剩二十三万了。陈天豪那笔钱给了虹姐做情报网,黑豹的安家费也付了。这趟装修加采购,最少得花十五万。”
“那就花。”刘志涛走进仓库,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公司要像个公司。该有的东西,不能省。”
黑豹从仓库深处走出来,肩上扛着一袋水泥。他赤裸上身,汗水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
“地面要补。”黑豹把水泥袋扔地上,“坑坑洼洼的,搬运车不好走。”
“你会补?”刘志涛问。
“在码头干过。”黑豹抹了把汗,“工具我有,水泥砂子一会儿送到。两天能弄好。”
刘志涛点头。
虹姐拎着早餐从外面进来,塑料袋里装着豆浆油条。她今天穿了身职业装,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吃早饭。”她把早餐放桌上,“对了,刚在路口看见几个混混,蹲在对面小卖部门口往这边瞅。”
“什么人?”黑豹眼神一冷。
“不认识。生面孔。”虹姐递了根油条给刘志涛,“但眼神不对。咱们这刚挂牌,就被人盯上了。”
刘志涛接过油条,咬了一口。
“正常。”他说,“城西这块肉,陈天豪倒了,多少人想啃一口。咱们是新来的,不立威,谁都觉得好欺负。”
“要不我去问问?”黑豹说。
“不用。”刘志涛摇头,“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先把公司搞起来。”
阿强凑过来:“涛哥,我昨晚研究了下物流市场的行情。城西这块主要是小商品批发,客户多是电商和零售商。运费压得低,一单就赚几块钱。而且竞争激烈,几家老公司都在打价格战。”
“我们不打价格战。”刘志涛说。
“那怎么抢客户?”
“靠规矩。”
阿强没听懂。
刘志涛没解释。他吃完油条,擦了擦手:“虹姐,今天开始接单。阿强,做份价目表——比市场价高百分之十。”
“啊?还高?”阿强瞪大眼睛,“那更没人来了!”
“会来的。”刘志涛走向办公室,“把规矩印在价目表上:第一,准时必达,超时赔款。第二,货物损坏,原价赔偿。第三,不问货,不查货,但三不接——毒不接,人不接,脏货不接。”
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旧桌子和两把椅子。刘志涛坐下,打开阿强带来的笔记本电脑。
黑豹跟进来。
“涛哥,”他压低声音,“外面那些人,真不管?”
“管。”刘志涛盯着电脑屏幕,“但得等他们先动手。你现在出去打人,理亏的是我们。”
“等他们动手,就晚了。”
“所以你得盯着。”刘志涛抬头看他,“黑豹,咱们现在不是混混了。是公司。公司有公司的打法——先礼后兵,师出有名。”
黑豹沉默几秒,点头。
“懂了。”
他转身出去,继续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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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第一个客户上门。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腋下夹着个公文包。他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虹姐坐在前台,才走进来。
“你们这儿……送货?”
虹姐站起来,微笑:“对,红字物流。您有什么需要?”
男人犹豫了一下:“我有批货,从城西发到城南。十箱电子产品,每箱二十公斤左右。今天能发吗?”
“可以。”虹姐递上价目表,“您看看价格。”
男人接过去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
“这么贵?”他说,“隔壁‘通达物流’比你们便宜百分之二十。”
“我们的服务不一样。”虹姐指着价目表上的规矩,“准时必达,超时赔款。货物损坏,原价赔偿。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们不过问货物内容,但保证安全。您懂的。”
男人眼神闪烁。
电子产品,可能是走私的水货,也可能是贴牌的假货。别的物流公司要么不敢接,要么接了也偷摸拆箱检查,或者干脆途中掉包。
但虹姐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点。
“真不问?”男人确认。
“不问。”虹姐说,“只要不是那三样——毒、人、脏货。”
“我这批货干净。”男人立刻说,“就是……有点敏感。能签保密协议吗?”
“不用签。”刘志涛从办公室走出来,“红字物流的规矩,就是协议。接了单,货在人在。丢了坏了,我们赔。”
男人打量刘志涛。
刘志涛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普通工人。但眼神沉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
“你说话算数?”男人问。
“算数。”
男人犹豫了几秒,一咬牙:“行!就你们了!十箱,今天发,明天早上十点前必须送到城南批发市场!”
“地址给我。”虹姐拿出单据。
填单,收款,开票。
第一单生意,成交。
男人走后,阿强凑过来:“涛哥,这单赚了四百块。但要是路上出问题,赔款可能上万。”
“不会出问题。”刘志涛说,“黑豹亲自送。”
黑豹从仓库里抬头:“现在?”
“现在。”刘志涛说,“开那辆二手面包车。十箱货,分两次装。路上小心,有人拦车就打电话。”
黑豹点头,去洗手。
虹姐低声说:“这批货肯定不干净。我闻得出来——那男人身上有股海关仓库的消毒水味。”
“我知道。”刘志涛说,“但只要不是那三样,我们就接。江湖有江湖的活法,我们有自己的线。”
“踩线了怎么办?”
“那就退回来。”刘志涛看着门口,“规矩是底线。踩了线,多少钱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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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第二单来了。
是个年轻女人,二十七八岁,穿着职业套装,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公文包。她走进来的时候,眉头微皱,显然对这里的环境不太满意。
“请问……这里是红字物流?”她问。
虹姐站起来:“是的。您是?”
“我叫苏瑶,是‘悦色化妆品’的采购经理。”女人递上名片,“我们有一批进口化妆品,需要从港口仓库运到城西的旗舰店。货量不大,但价值高,对运输要求很严格。”
虹姐接过名片:“您请坐。具体什么要求?”
“恒温运输。”苏瑶坐下,打开公文包取出文件,“化妆品对温度敏感,要求全程保持15-20度。我们需要专用的冷藏车,而且运输途中要实时监控温度。你们……有这种车吗?”
虹姐顿了顿。
公司刚起步,只有一辆二手面包车,连空调都不太灵。
“目前没有专用冷藏车。”虹姐如实说,“但我们可以租,费用……”
“那不行。”苏瑶摇头,“租的车,设备和监控都不靠谱。我们需要长期合作的物流伙伴,自备车辆,全程可控。”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刘志涛从办公室走出来。
苏瑶回头看他。
“苏小姐,”刘志涛说,“我们没有冷藏车,但可以保证温度。”
“怎么保证?”
“用保温箱,加冰袋。”刘志涛说,“每箱独立包装,温度监控仪放在箱内。温度超标,我们全额赔偿。”
苏瑶笑了,有点嘲讽:“先生,你知道这批货值多少钱吗?一百二十万。你们赔得起?”
“赔得起。”刘志涛平静地说,“公司账上有二十三万,不够的话,我还有房子,可以抵押。”
苏瑶愣住了。
她重新打量刘志涛。
这个年轻男人说话的语气,不像在吹牛。眼神很稳,甚至有点……过于认真。
“为什么?”她问,“就为了接我这单生意?值得吗?”
“不是为了一单生意。”刘志涛说,“是为了立规矩。红字物流接的单,说到做到。做不到,倾家荡产也赔。”
苏瑶沉默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这个简陋的仓库。
“我需要和公司汇报。”她说,“下午给你答复。”
“好。”
苏瑶走了。
阿强凑过来:“涛哥,真要接啊?一百二十万的货,万一温度没控好,咱们就完了!”
“所以要控好。”刘志涛说,“阿强,你去查保温箱和冰袋的供应商,找最好的。温度监控仪买进口的,精度要高。今天下午之前,方案和报价做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刘志涛转身,“这单必须接。而且要做得漂亮。”
“为什么?”虹姐也不理解。
刘志涛看向门口。
对面小卖部门口,那几个混混还蹲在那儿,抽着烟,时不时往这边瞟。
“因为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大单。”他说,“接下了,做成了,名声就打出去了。那些想动我们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我们连一百二十万的单都敢接,还有什么不敢的?”
黑豹送完货回来,正好听到这话。
“涛哥,”他说,“外面那几个人,刚才有个骑摩托的过来跟他们说话。我瞥了一眼,摩托上喷着‘城北帮’的涂鸦。”
城北帮。
刘志涛眯起眼睛。
滨江四大帮派,城南潮州帮,城东陈天豪,城西原来也是陈天豪的地盘,城北则是“城北帮”的地盘。老大叫赵老四,四十多岁,心狠手辣,专门做高利贷和赌场生意。
陈天豪倒了,城西真空。城北帮想伸手,太正常了。
“他们说什么了?”刘志涛问。
“听不清。”黑豹说,“但骑摩托的走的时候,指了指咱们的招牌。”
“那就是警告。”虹姐脸色沉下来,“赵老四的人,不好惹。咱们刚起步,没必要跟他们硬碰。”
“不是硬碰。”刘志涛说,“是让他们知道,这地盘,有主了。”
他看了看时间。
中午十二点。
“黑豹,去对面买几瓶水。”刘志涛说,“顺便,跟那几个兄弟聊几句。”
“聊什么?”
“就说——”刘志涛想了想,“红字物流今天开业,晚上七点,在‘老地方烧烤’摆桌,请城西的兄弟们吃饭。想问路的,讨生活的,都欢迎。”
黑豹眼神一凛。
“这是……摆鸿门宴?”
“是亮招牌。”刘志涛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新来的,要拜码头。但我们不是拜他们,是告诉他们——我们来了,以后这块,按我们的规矩走。”
黑豹懂了。
他转身出去。
阿强有点紧张:“涛哥,会不会打起来?”
“打就打。”刘志涛平静地说,“但最好别打。打架费钱,还耽误干活。”
他走到仓库中央,看着补好的地面。
水泥还没干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
但平整了。
“阿强,”他说,“下午你去印一批传单。红字物流的规矩,印在上面。城西所有商铺,每家发一张。”
“发传单?”阿强愣住,“这……太土了吧?”
“土,但有用。”刘志涛说,“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城西来了个讲规矩的物流公司。不欺行霸市,不偷货掉包,不坐地起价。想正经做生意的,来找我们。”
虹姐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她说,“咱们不跟那些混混抢地盘,咱们抢客户。客户认咱们,地盘自然就是咱们的。”
“对。”刘志涛点头,“江湖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是人情世故。但人情世故之前,得先让人知道——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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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
黑豹回来了,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
“话带到了。”他说,“那几个人说会转告四哥。但态度不怎么样,其中一个还想动手,被我按住了。”
“按得好。”刘志涛说,“没伤他吧?”
“没有,就是让他在地上趴了会儿。”
刘志涛笑了笑。
手机响了。
是苏瑶。
“刘总,”她的声音比上午客气多了,“公司同意了。但有几个附加条件——第一,运输全程我们要派人跟车。第二,温度监控数据要实时传给我们。第三,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们要承担全部损失。”
“可以。”刘志涛说。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刘志涛看向阿强。
“听到了?准备合同。这单成了,我们账上能多六万块利润。”
阿强兴奋地搓手:“我这就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志涛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
城西工业区,破旧,杂乱,但充满生机。小货车来来往往,工人们扛着货物进出仓库,小贩推着车卖盒饭。
这里是江湖的最底层。
也是他起步的地方。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短信。
“晚上七点,老地方烧烤,我带二十个兄弟来。准备好酒。”
没有署名。
但刘志涛知道是谁。
赵老四。
他回复一个字:
“好。”
收起手机,刘志涛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插在后腰。
然后继续看窗外的街道。
阳光正好。
但晚上的酒,未必好喝。
路还长。
但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带着规矩。
带着兄弟。
直到这片江湖,都认得“红字”这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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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完】
下章预告:第二十二章《鸿门宴》——城北帮二十人赴约,刘志涛仅带三人。酒桌之下,刀光隐现。新规矩与旧江湖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即将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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