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辉煌”后街的巷子，又潮又暗，垃圾桶散发着馊臭。阿鬼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死死按在湿漉漉的墙壁上，脸挤得变形，嘴角破了，血混着口水往下淌。
“鬼仔，钱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大d，肥膘手底下专门负责追债的，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拉到下巴，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用指关节敲着阿鬼的太阳穴，咚咚响。
“d…d哥…再宽限两天，就两天！豹哥…豹哥那边马上发钱了…”阿鬼声音发颤，裤子湿了一小片，臊气混进臭味里。
“豹哥？呵。”大d嗤笑一声，一口浓痰吐在阿鬼脚边，“阿豹的钱是给你卖命的，不是给你填赌坑的！你当他不知道你欠我一屁股债？他知道了，第一个剁你的手！”
阿鬼浑身一抖，眼里全是绝望。
“没钱是吧？”大d从后腰摸出一把老虎钳，冰冷的铁口在阿鬼眼前晃了晃，“那按规矩办。一根手指头，抵一万。你欠十五个，自己算算，留哪只手吃饭？”
钳子慢慢凑近阿鬼哆嗦的手指。阿鬼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呜咽。
“慢。”
一个声音从巷子口传来。不紧不慢。
大d动作一顿，皱眉回头。巷口逆光站着个人，身形轮廓看不真切，只有个黑影。
“谁啊？滚远点！大d哥办事…”一个按着阿鬼的马仔骂骂咧咧抬头。
那人没理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走到灯光能勉强照到的地方，大d看清了，是个生面孔，很年轻，穿着普通的黑运动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兄弟，哪条道上的？这没你事。”大d掂量着手里的钳子，语气带着警告。
年轻人没看他，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阿鬼身上。
“他欠多少？”
大d愣了一下，眯起眼：“十五个。怎么，你想替他扛？”
年轻人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没捆，厚厚的。他数也没数，抽出大概一半，递过去。
“这些，先抵着。”
大d和他两个手下都愣住了。那卷钱，看着就不止七八万。大d迟疑地接过，蘸着唾沫飞快点了一遍，眼皮跳了跳——整整八万。
“兄弟，这…”大d语气缓和了不少，江湖规矩，钱能通神。
“剩下的，过两天给你。”年轻人这才把目光转向大d，“人，我先带走。”
大d捏着钱，犹豫了一下。这生面孔气场不对，太稳了，不像一般人。他混久了，知道有些人看着普通，但不能惹。
“行，给兄弟你个面子。”大d把钱揣进兜里，挥挥手。两个马仔松开了阿鬼。
阿鬼瘫软在地，大口喘气，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年轻人弯腰，朝他伸出手。
阿鬼犹豫着，还是抓住了那只手，被拉了起来。那只手很有力，也很稳。
“跟我走。”年轻人说完，转身就往巷子外走。
阿鬼踉跄着跟上，不敢回头。大d几个人在巷子里看着他们离开，没阻拦。
走出巷口，拐进另一条更僻静的小路。年轻人停下脚步，转过身。
阿鬼这才借着路边微弱的光，仔细看这人的脸。很年轻，但那双眼睛…深得像井，看不到底。他心头一跳。
“你…你是谁？为啥帮我？”阿鬼声音还在抖。
年轻人没回答，从兜里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又把烟盒递向阿鬼。
阿鬼受宠若惊，赶紧抽出一支，手抖得差点没拿住。年轻人把火机递过去。
阿鬼凑着火点烟，吸了一大口，尼古丁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
“鬼哥，跟豹哥，混得不错？”年轻人开口了，声音平淡。
阿鬼心里一紧，摸不准路数：“还…还行，混口饭吃。”
“饭吃不安生啊。”年轻人吐出口烟，看着缭绕的烟雾，“赌债像无底洞，今天我能帮你挡一次，明天呢？大d那种人，拿不到全款，下次见面，就不是一根手指头的事了。”
阿鬼脸色发白，他当然知道。
“豹哥对手下是大方，”年轻人继续慢悠悠地说，“但他最恨的，就是管不住手、给他惹麻烦的人。你这事，要是漏到他耳朵里…”
阿鬼手里的烟差点掉了。这正是他最怕的！阿豹那人，对手下狠，对叛徒和累赘更狠！
“兄弟…不，大哥！”阿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你…你能帮我？求你指条明路！”
年轻人看着他，看了几秒，看得阿鬼心里发毛。
“明路，有。”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就看你，敢不敢走。”
“敢！我敢！”阿鬼连忙表态，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简单。”年轻人走近一步，几乎贴着阿鬼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锤子一样砸进阿鬼心里。
“豹哥下周二的货，走哪条线？几点？多少人押？”
阿鬼猛地瞪大眼睛，浑身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他…他竟然问这个！这是豹哥的核心机密！泄露出去，他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不…不行！这…这我不能说！”阿鬼吓得往后缩。
年轻人也不逼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比大d的老虎钳还让人害怕。
“不说，也行。”年轻人点点头，“那我现在就给豹哥打个电话，就说他手下的阿鬼，欠了肥膘十五万赌债，差点被剁手指，是我，一个叫小红宝的，帮你垫了八万。”
他拿出那部旧手机，作势要拨号。
“红…小红宝？！”阿鬼像是被雷劈中，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是那个掀了豪哥桌子的小红宝！那个豹哥天天喊着要剁成八块的小红宝！
完了！全完了！要是让豹哥知道他和红宝有牵扯，还拿了钱，他立刻就会没命！
前有狼，后有虎。不，是前有豹，后有红宝！哪边都是死路！
小红宝的手指，就悬在拨号键上。
阿鬼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流。他看着那只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死簿。
几秒的挣扎，像一辈子那么长。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阿鬼猛地扑上前，一把按住小红宝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
“我说！我说！走…走西郊老码头！晚上十一点！就…就两辆车，八个人！货…货在第二辆车的夹层里！”
他一口气说完，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神涣散。
小红宝收起手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弯腰，把剩下那半卷钱，塞进阿鬼汗湿的手里。
“这钱，够你还债，也够你跑路。”他声音没什么温度，“今晚就走，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说完，他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街角。
阿鬼攥着手里那卷救命又催命的钱，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阿豹的跟班阿鬼了。
他成了飘在阿豹身边的一道索命鬼影。
而挥动这道影子的，是那个叫小红宝的年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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