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星的夜空裂开了。
不是云层，不是风暴，是天本身被撕开一道缝——两轮月亮，一金一紫，正缓缓重叠。没有声音，可整个星球都在震颤，像被什么古老的东西唤醒了心跳。
吴佩云站在能源核心室外的平台上，手腕空了。
那只陪她从垃圾堆爬出来的和田玉手镯，刚才还在发烫，下一秒竟自己浮了起来，像是终于等到了召唤。她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了一缕温润的光，像小时候偷喝的第一口灵泉水，暖得让人想哭。
“它要走了。”她说。
话音刚落，头顶的双月完全重合。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农业星正中央。吴佩云被掀了个趔趄，膝盖磕在金属板上，疼得倒抽一口气。可她顾不上揉，因为控制台那边，郑旭笑了。
他站在能源核心主控区，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白大褂下摆沾着黑灰，左脸像是被火烧过，皮肉扭曲地贴在骨头上。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饿狼盯上了最后一块肉。
“你听见了吗？”他声音嘶哑，“三百年前他们说不行，现在我也要按下这键。不一样的是——这次我手里有你。”
话音未落，三道红光从地下射出，分别锁定了三个方向。
沈临在b3医疗站，正靠墙喘气，突然整条左臂像被烙铁烫穿，闷哼一声跪了下去；谢昭在实验室，终端数据还没传完，胸口猛地一缩，咳出一口血；陆承更惨，机械臂直接炸了半边，整个人被掀翻在地，烟从装甲缝隙里往外冒。
吴佩云看得清楚，那是抽取装置启动了。郑旭把三人的生命频率绑在一起，做成一张人质牌，就等着她低头。
“你不是想复活艾米丽吗？”她喊，“那就放了他们！你要的在我这儿，跟我换！”
“换？”郑旭冷笑，“你以为我是做交易的？我是清算者。你们这些活下来的，一个都别想逃。”
他猛按按钮。
倒计时投影浮现：**00:03:00**。
吴佩云脑子里嗡的一声。
三分钟。要么救他们三个，要么……救所有人？
她低头看手腕，那里只剩一圈淡淡的玉痕，像晒褪色的橡皮筋印。空间不再听她指挥了，它自己在动，在颤抖，在等待那个最终指令。
她闭上眼。
不是回忆实验室，也不是想什么基因密码。她想起的是第一天直播时，粉丝问她：“姐，你种的番茄为啥会发光？”
她当时笑着说：“因为我浇的是希望啊。”
多傻的话。
可那天晚上，有个人类孤儿院的孩子留言：“阿姨说不能吃奇怪的东西，但我好想尝一口发亮的番茄……它看起来很暖。”
后来她偷偷寄了一盒浓缩育苗粉过去。再后来，那孩子回信说，他们班全靠种出来的萝卜撑过了寒冬。
还有一次暴雨夜，种植舱漏水，她蹲在角落拿搪瓷杯接水，一边修管道一边啃冷馒头。陆承突然出现，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第二天，整个农业星的排水系统升级了。
沈临呢？半夜溜进来偷喝灵泉水，被抓包还嘴硬：“这是医学研究！”结果第二天全军医站的人都开始抢她的辣椒酱。
谢昭最绝，非说她的南瓜含“情感共振因子”，非要拿去测序。测完不说结论，只默默把她所有直播录像存进了家族数据库。
这些人啊……
她睁开眼，笑了。
“你说我种了一辈子菜？”她看着郑旭，“可你知道菜是怎么活的吗？不是靠谁施舍，是自己往下扎根，往上长叶子，哪怕土里全是石头，也要挤出一条路来。”
她抬起手，不是去抓手镯，而是张开五指，对准天空。
“我不是来还债的。我是来播种的。”
话音落，玉镯轰然炸开。
不是碎，是化。金色光流如银河倒灌，瞬间覆盖整颗星球。灵泉之水从虚空中凝结成河，顺着干裂的地表流淌；变异番茄枯萎倒地，新芽从根部钻出，绿得发亮；连空气都变了味儿，像是雨后泥土混着青草香。
郑旭瞪大眼：“不可能！这空间只能认主一人！”
“那你搞错了。”吴佩云站在光柱中央，发丝飞扬，“它认的不是主人，是命。”
光流中浮现出无数作物虚影——红彤彤的辣椒、圆滚滚的南瓜、胖乎乎的大白菜、还有一根歪头的胡萝卜，上面刻着“小满最爱”。层层叠叠，像一场跨越时空的丰收祭典。
这不是她操控的。
是空间自己选的。
三百年前那些科学家没能完成的实验，此刻正通过这片土地重新启动。生命延续的指令，从未失效。
郑旭怒吼着扑向控制台，想切断链接。可他手刚碰到按钮，反向能量冲上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嘴角哗地溢出血。
“为什么！”他嘶吼，“你明明也是孤独长大的！你懂那种没人要的感觉！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只救自己在乎的人！”
吴佩云没看他。
她只是张开双臂，任光流涌入身体。
那一瞬，她看见了更多——地球末世的风沙、边陲星球的第一缕阳光、直播间里跳动的弹幕、林小满举着自拍杆大笑的脸、沈临躲在门后偷喝灵泉水的背影、谢昭盯着数据屏时微微抖的手、陆承在别墅天台默默修她送的玫瑰花架……
她不是容器，不是备份，不是钥匙。
她是种下第一颗种子的人。
手镯彻底消散了，化作星环绕她一周，然后融入天际。整个农业星亮了起来，像一颗被点亮的灯泡，静静悬浮在宇宙中。
倒计时停在**00:01:17**。
三道红光熄灭。
沈临瘫在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谢昭靠着残垣，手指还勾着终端，血顺着额头往下淌；陆承半倚断墙，机械臂冒烟停机，可眼睛一直睁着，死死盯着平台上的身影。
郑旭跪在控制台边，左半身焦黑碳化，哆嗦着抬手想再按什么，却发现所有系统都已脱离掌控。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吴佩云：“你……到底是谁？”
她站在光里，手腕空荡，周身缠绕着尚未散尽的金紫光晕。
远处，一颗新生的南瓜藤正破土而出，叶尖滴下一滴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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