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惨白的阳光透过水站厂房的破洞，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补充了水分，经过短暂的休整，林淮决定立刻出发前往“棚户区”。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安静守夜、但姿态间依旧透着股生硬“冷酷”劲儿的灰白少年（二号），又瞥了一眼脚边那滩因为二号被“委以”清理任务而依旧有些“气鼓鼓”、颜色深沉的暗红色胶质（一号）。
是时候解决一下称呼问题了。
林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不自在，用平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意念也同步传递出去：
“以后，不要叫我‘妈妈’。”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厂房里炸开。
“咕噜噜——！！！”
一号的胶质瞬间剧烈沸腾、膨胀，像一锅烧开的沥青，传递出强烈的抗拒、不解和委屈的意念风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残忍的指令！
就连一直维持着冰冷表情的二号，石灰白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纯黑的眼睛猛地看向林淮，里面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隐秘的恐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沙哑而急促：“为……为什么？妈妈！”
这两个字仿佛刺激到了一号，它的胶质翻滚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溅射开来。
林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虽然没有提高音量，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一号和二号。
“没有为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寒意，“我不喜欢。”
简单的五个字，配上那毫不掩饰的冷厉态度，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熄了一号的沸腾和二号那刚冒头的抗拒。
一号的胶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从剧烈翻滚的状态变成了一滩黯淡、安静的液体，紧紧贴伏在地面，传递出畏惧和顺从的意念，再不敢有丝毫抗议的波动。
二号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微微低下头，石灰白的脖颈线条绷紧，纯黑的眼睛里光芒黯淡下去，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颤音的：“……是。”
绝对的强势面前，任何撒娇、抗议和小心思都是徒劳。
这两个源于他情绪力量而生的存在，对于“母亲”真正的情绪变化有着本能的、深刻的恐惧。
尤其是这种冰冷的、不悦的情绪。
看到两个“孩子”瞬间老实下来，林淮周身的冷意才稍稍收敛。
打一巴掌，得给个甜枣。
“既然能进化出更稳定的形态，”
他将目光转向脚边那滩委委屈屈的一号。
“你现在可以做到吗？”
林淮其实早就隐约感觉的到，一号可以化形。
一号的胶质轻轻颤动了一下，传递过来一股犹豫、扭捏的意念。
它确实可以，但它……想积蓄更多力量，想进化出比二号更完美、更强大的形态，想一鸣惊人，想……压过二号一头！
这点小心思，在它那简单直接的意识里根本藏不住。
果然，林淮心中冷笑。
这小东西，憋着劲想搞个大的。
“现在。”
林淮的语气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的力量以后可以慢慢积累，形态也可以逐步调整。但现在，我需要你拥有更灵活的行动力。”
一号的胶质僵住了。
几秒钟后，它传递来一股带着巨大不情愿和一点点小委屈的意念，但还是表示了服从。暗红色的胶质开始向内收缩、凝聚，发出细微的、如同湿泥塑形般的声响。
几分钟后，胶质散去，原地出现了一个身形比二号更加纤细、矮小的少年。
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比二号矮了半个头。
他的皮肤是一种健康的、带着血色的白皙，与二号那石灰般的惨白截然不同。头发是柔软的暗红色，微微卷曲，贴在额前。五官精致得近乎非人，一双大眼睛是清澈的琥珀色，此刻正有些不安地眨动着，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刚刚被训斥后的怯意和讨好。他身上同样覆盖着一层由本体幻化出的简单暗红色衣裤。
如果说二号是冰冷、锐利的灰白利刃，那么一号就是精致、脆弱的暗红琉璃。
虽然极力向人类外表靠拢，但那过于完美的五官和那双非人的澄澈琥珀色眼眸，依旧透着一股非人的精致感。
林淮看着眼前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年”。继续下达指令：“调整一下过于非人的特征，眼睛的颜色，尽量接近普通人类，指甲收敛起来。”
在他的意念引导下，二号纯黑的眼睛颜色逐渐淡化，有了眼白，变成了一种极其深邃、近乎黑色的暗褐色；指尖那匕首般的指甲也收缩回去，变得只是比常人更修长、干净一些。
一号的琥珀色眼眸也变深，成了暖褐色，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乖巧。
“以后，你就叫‘林一’”
他指向暗红头发的少年（原一号），又指向灰白头发少年（原二号）
“‘林二’。”
随意却不容置疑的命名，带着一种归属的印记。
林一（原一号）眨了眨暖褐色的眼睛，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重复：
“林一……”
似乎对这个属于人类的、带着“林”姓的名字感到一丝新奇和……隐秘的欢喜。
林二（原二号）只是微微颔首，暗褐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低声道：“林二。”
对他而言，名字或许只是一个代号，重要的是“母亲”的意志。
“至于对我的称呼，”
林淮看着他们，“叫‘哥哥’，或者‘先生’。你们自己选。除了‘妈妈’。”
短暂的沉默。
林一（原一号）立刻抬起头，琥珀色（已调整）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林淮，怯生生地、带着点讨好地小声叫道：“哥……哥哥。”他选择了更显亲近的称呼。
林二（原二号）迟疑了一下，暗褐色的眼睛快速扫了林一一眼，似乎对那个过于“亲昵”的称呼有些抵触，亲昵的称呼有“妈妈”这一个就够了，而且他也想和一号区分开，最终他选择了更显距离和尊敬的称呼：“先生。”
“很好。”
林淮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下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策略初步见效。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是，哥哥\/先生。”
两个少年同时应道，声音虽依旧生涩，但已没有了之前的抗拒。
林一活泼些，立刻开始帮忙整理所剩无几的行李，动作间还偷偷用眼角瞄着林二，带着点比较的意味。
林二则依旧沉默，自觉地走到厂房门口担任警戒，背影挺拔而冷峻。
小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这位……到底什么来头？不仅能驱使这些可怕的怪物，还能让它们……变成人？还给起了名字？这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林淮无视了小六惊惧交加的目光，背起背包。
“出发，去棚户区。”
他率先走出水站厂房，林二如同影子般无声地跟上，警戒侧翼。
林一则赶紧小跑着追上林淮，几乎要贴在他另一侧，暗红色的头发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阳光洒在这支奇怪的队伍身上，在废墟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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