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铁路桥,那股混杂的气味愈发浓烈:尿臊味、劣质烟叶的呛味、某种食物被加热后的怪异油脂香,还有掩盖不住的、属于绝望人群的体臭。桥洞极高极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暗的穹顶空间。阳光从桥面的缝隙间斜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下方如同蚁穴般错综复杂的景象。
这里并非毫无秩序。废旧集装箱、破损的公交车壳、甚至用篷布和钢筋搭建的简陋窝棚,构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单元”,形成了扭曲的街巷。人影绰绰,大多面带菜色,眼神警惕而麻木。有人在阴影里低声交易,有人蜷缩在角落啃食着看不清本貌的东西,也有几个看起来强壮些、带着武器的人,像鬣狗一样巡视着,目光扫过每一个新来的面孔。
小虫明显紧张起来,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只随时准备炸毛的猫。他压低声音对张白说:“跟紧我,别乱看,别惹事。这里的水比图书馆还深。”
张白默默点头,将砍刀用破布稍微裹了裹,掩在身侧。【信息洞悉】被动全开,海量的信息如同细流般汇入他的脑海:
* 左前方窝棚里,两个男人正在交易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能量反应微弱(疑似药物或低级词条碎片?),情绪:紧张,贪婪。
* 右后方,一个瘦小的孩子死死抱着半个发霉的面包,警惕地看着周围几个不怀好意的大人。威胁评估:低,但环境风险高。
* 巡视的打手三人一组,装备简陋但统一(磨尖的钢管、自制弩箭),词条反应:无或极微弱(灰色)。核心威胁:人数与组织性。
* 空气中弥漫着多种信息素:恐惧、饥饿、贪婪、以及一丝……被压抑的疯狂。
这里没有法律,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和某种畸形的、由暴力维持的“潜规则”。
小虫带着张白,熟门熟路地在集装箱和窝棚间的狭窄通道里穿行,尽量避免引起注意。他的目标很明确,朝着桥洞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走去,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型的、自发形成的“集市”。
几个地摊上摆着五花八门的东西:生锈的工具、撕破的书籍、各种型号的电池、甚至还有用罐头盒种植的、蔫头耷脑的怪异蘑菇。交易大多以物易物,偶尔能看到有人拿出一种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光的灰色或白色晶体——那应该就是“魂尘”。
张白看到一个男人用半包压扁的香烟,换到了一小瓶浑浊的水。另一个女人则捧着一本残破的《机械原理》,苦苦哀求摊主换一点食物,却只得到冷漠的驱赶。知识在这里,似乎远不如一瓶水或一块能填肚子的东西值钱。
小虫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停下,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头,正就着昏暗的光线摆弄一个破烂的收音机。他的摊位上没有什么实用物资,全是各种破烂书籍、纸张和奇怪的零件。
“老曲头。”小虫低声打招呼。
老头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目光浑浊,扫过小虫,又在张白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低下头,嘟囔道:“小虫子还没死啊?这次又淘到什么破烂了?”
小虫没理会他的嘲讽,蹲下身,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几本用塑料布包着的、相对完整的书籍,封面是《赤脚医生手册》和《民兵军事训练教材》。“看看,好东西。完整的。”
老曲头漫不经心地接过来,翻看了几页,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原状,撇撇嘴:“哼,过时的玩意儿。换半块压缩饼干。”
“你他妈抢劫啊!”小虫差点跳起来,“这可是能救命的书!一块!再加一瓶水!”
两人开始压低声音激烈地讨价还价。张白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快速扫过老曲头的摊位。【信息洞悉】反馈,那些破烂零件中,有一个巴掌大的、锈蚀的齿轮状金属片,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能量波动,似乎非同寻常。而老曲头本人,身上没有任何词条反应,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
最终,小虫用两本书换到了一块半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水。他愤愤地把东西塞进包里,拉着张白就要走。
“等等。”老曲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他看向张白,“新面孔?想去东边?”
张白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老曲头从摊位底下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绘的简陋地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着一些地点和符号。“东边不太平。‘屠夫’最近在清理外围,‘医生’的人也活跃得很。这条小路,知道的人少,相对安全点,但要穿过‘哭泣峡谷’。”他指了指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虚线。
小虫凑过来一看,脸色微变:“老曲头你坑人吧!哭泣峡谷那是人走的?那里面的‘回声’能让人发疯!”
“爱信不信。”老曲头耷拉下眼皮,不再理会他们,继续摆弄他的收音机。
小虫骂骂咧咧,但还是飞快地把那张地图揣进了怀里。“这老东西虽然讨厌,但他的消息有时候挺准。妈的,哭泣峡谷……”
离开老曲头的摊位,小虫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哭泣峡谷”是个让他极为忌惮的地方。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只见那几个巡视的打手,正围住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弱男子拳打脚踢,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发出痛苦的哀嚎。
“妈的,是‘扒皮’陈三的人。”小虫低骂一声,拉着张白就想绕道。
但已经晚了。一个打手注意到了他们,特别是张白这个生面孔,以及他背上那个虽然破旧但明显容量不小的登山包。那打手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人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去路。
“哟,小虫子,带新货来了?”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咧嘴笑着,露出满口黄牙,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张白身上刮过,“面生得很啊。哪来的?懂不懂这桥洞下的规矩?”
小虫脸色发白,强笑道:“疤脸哥,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哥,刚逃难过来,不懂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走?”疤脸嗤笑一声,用钢管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手心,“这桥洞是你们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生面孔进来,得交‘平安费’。看你表哥这包挺鼓囊,留下吧,算你们俩这个月的份子钱。”
气氛瞬间紧绷。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生怕被牵连。小虫急得额头冒汗,他知道这些人说得出做得到。
张白的心沉了下去。冲突似乎无法避免。他飞快地评估着形势:三个打手,有简单武器,可能受过一些搏斗训练,但没有词条力量。自己伤势未愈,但【基础解析】带来的动态视觉和预判能力或许能弥补。小虫身手灵活,但正面战斗能力存疑。
硬拼,胜算不大,而且会立刻暴露实力,成为众矢之的。妥协?交出背包,等于交出他活下去的所有依仗。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破局之法时,【信息洞悉】突然捕捉到桥洞另一端传来的一阵异常能量波动——并非强大,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秩序感。同时,一阵低沉而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疤脸和另外两个打手也听到了脚步声,脸色微微一变,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甚至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点位置。
张白循声望去,只见光线昏暗的桥洞深处,走来两个人。他们都穿着一身相对干净、款式统一的灰色粗布衣服,虽然陈旧但整齐。为首的是个面容平凡、眼神却异常平静的中年男人,他腰间挂着一把带鞘的短刀,步伐沉稳。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同样面无表情。
吸引张白注意的,不是他们的装扮或武器,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冷静,自律,甚至带着一丝……与这个疯狂末世格格不入的“秩序感”。更重要的是,【信息洞悉】反馈,那个中年男人身上,有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词条反应!虽然无法解析具体效果,但那股能量波动,远非灰色或白色词条可比!
蓝色词条!这是张白除了黑塔引导和自己之外,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看到有颜色的词条!
这两人是谁?曙光营地的人?还是……
中年男人目光平静地扫过现场,在张白脸上略微停顿,然后看向疤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陈三的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收‘平安费’了?”
疤脸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敢不敢,李头儿,我们就是跟新来的开个玩笑,开玩笑。”他一边说,一边赶紧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退开了,连地上那个挨打的男子也顾不上管了。
被称为“李头儿”的中年男人没再理会他们,目光再次落在张白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新来的?想去东边?”
张白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
李头儿没再多问,只是淡淡地说:“东边不太平,自己想清楚。要是真想过去,一个小时后,桥东头集合,‘商队’出发。过时不候。”
说完,他便带着年轻人,径直穿过人群,朝着桥洞另一头走去,所过之处,人群纷纷敬畏地让开道路。
小虫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说:“是‘守夜人’的李头儿!妈的,幸好他们来了!‘守夜人’是少数几个不太欺负人的势力,他们偶尔会组织人去东边换物资。”
张白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念头飞转。“守夜人”?商队?哭泣峡谷?老曲头的地图?
去,还是不去?
跟随着看似有秩序的“守夜人”商队,穿越危险的“哭泣峡谷”,前往未知的曙光营地。这似乎是一条比独自乱闯更可行的路径,但也意味着将自己置于一个陌生势力的掌控之下。
风险与机遇再次摆在了面前。张白摸了摸怀里的半块压缩饼干,感受着后背结痂处传来的轻微痒感,以及手背上那两个仿佛在微微发热的符文。
他没有犹豫太久。
“去桥东头。”他对小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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