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哭泣峡谷，地貌开始发生变化。残破的摩天大楼逐渐被低矮、密集的厂房和仓库群取代。空气中那股无所不在的腐败气息里，混杂进了更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机油的味道。这里的废墟似乎经过某种有组织的清理，主要道路上的障碍物被移开，虽然依旧坑洼不平，但至少能容车辆通行。
“守夜人”的队伍变得更加警惕，不再走小路，而是沿着一条被清理出的主干道快速行进。李头儿派出的哨兵始终保持着更远的距离，不时用手势或某种低沉的哨音传递信息。
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被高大铁丝网和粗糙混凝土墙围起来的巨大区域。围墙依托几栋坚固的工业仓库而建，上面设有简陋的了望塔，塔上有人影晃动。围墙大门是用厚重的锈蚀钢板拼接而成，此时半开着，门口站着四个手持武器的守卫，装备比“守夜人”稍差，但眼神同样警惕，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这里就是曙光营地。
离得近了，张白能听到围墙内传来的隐约人声、金属敲打声，甚至还有小型发动机的轰鸣。一种混乱但充满生机的气息，与外面死寂的废墟形成鲜明对比。
队伍在门口被拦下。一个守卫小头目走上前，目光扫过李头儿，又在他身后的队伍，特别是张白和小虫这两个生面孔上停留片刻。
“李头儿，回来了？这次收获怎么样？”小头目语气不算恭敬，但也带着几分客套。
“老样子。”李头儿言简意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了过去，“这是过路费。”
小头目接过布袋，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但目光依旧审视着张白和小虫：“这两位是？”
“新来的，想进营地讨生活。”李头儿道，“规矩我懂，人头税我替他们垫了。”他又扔过去一个更小的袋子。
小头目这才咧嘴笑了笑，挥挥手：“进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新人头三天只能在外围活动，别往核心区凑，也别惹事，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大门吱呀呀地完全打开，一股更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汗味、烟火味、劣质燃料味、还有食物烹饪的香气和排泄物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大量人类聚集的特有气息。
踏入营地，张白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围墙内空间极大，原本的仓库和厂房被改造成了各种功能的区域。最外围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窝棚区，用破布、木板和铁皮搭建，如同一个巨大的贫民窟。人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眼神麻木，或坐或躺，只有看到“守夜人”队伍经过时，才会抬起眼皮，露出或敬畏或贪婪的目光。
更深处，则是一些相对规整的石屋和砖房，甚至还有几栋加固过的多层厂房，那里隐约传来更有秩序的声音，门口也有守卫，显然是营地中上层人物或重要功能区域所在。
营地中央，一根粗大的金属烟囱耸立着，正冒着淡淡的黑烟，似乎有某种小规模的工业在运转。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营地中心偏北位置的一个巨大水塔，水塔下方有持枪的守卫来回巡逻，那里应该就是“屠夫”掌控的水源核心。
【信息洞悉】被动接收着海量信息：
* 人员构成复杂，能量反应强弱不一，但拥有词条者比例极低，且多为灰色或白色。
* 环境卫生极差，疾病和营养不良是主要威胁。
* 势力分布明显，外围混乱，内围秩序森严，存在明显的阶级分化。
* 检测到多处微弱但稳定的能量源，疑似小型发电机或某种工业设备。
“跟紧我，别乱看。”小虫低声提醒张白，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的规则很熟悉，“我们先去‘棚户区’找个地方落脚。李头儿他们肯定直接去内围交任务了。”
果然，李头儿带着“守夜人”的队伍，径直朝着内围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张白和小虫一眼。对他们来说，带两个新人进营地，似乎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人情已经还清。
张白收回目光，跟着小虫钻进如同迷宫般的窝棚区。通道狭窄肮脏，污水横流，不时能看到有人为了巴掌大的地方争吵，或者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两个新来的。
小虫七拐八绕，最终在一个相对偏僻的、靠着围墙角落的窝棚前停下。这个窝棚比其他的更破败，是用几块烂木板和一张巨大的防水油布搭成的，勉强能遮风挡雨。
“这里以前是我一个……朋友的落脚点。”小虫声音有些低沉，掀开油布钻了进去。
窝棚里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些干草。角落里堆着一些空的瓶瓶罐罐，散发着一股霉味。但至少，这里是个能暂时栖身的私密空间。
张白放下背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一路的紧张和疲惫此刻才彻底涌上来。后背的伤口因为汗水和摩擦又开始隐隐作痛。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白问小虫。他知道小虫来这里肯定有明确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打不开的金属盒子。
小虫一屁股坐在干草铺上，拿出水壶喝了一口，眼神闪烁：“先摸摸情况。‘屠夫’最近好像在和‘医生’的人抢地盘，营地里面暗流涌动。我们得小心点，别被卷进去。”他顿了顿，看向张白，“你呢？真想在这里‘讨生活’？”
张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窝棚薄薄的油布墙壁，望向营地中心那根冒着黑烟的烟囱和水塔。
这里混乱，危险，等级森严。但这里也有秩序的火苗，有聚集的人群，有流动的信息。相比于在外面废墟中独自挣扎，这里或许能让他更快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关于词条、关于黑塔、关于“旧纸堆”的线索。
“我需要先恢复伤势。”张白平静地说，“然后，找点事情做，换取食物和水。”
他需要了解这个营地的运作方式，需要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并利用这里的信息和资源，让自己变得更强。
小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和他年龄不符的世故：“行。那你先休息。我出去转转，弄点吃的回来。”
说完，他像条泥鳅一样，又钻出了窝棚，消失在杂乱的人流中。
窝棚里只剩下张白一人。他闭上眼睛，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属于人类聚集地的各种声响，感受着身下草铺的粗糙触感，以及后背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
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两个微微发热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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