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因为蔡成功的咆哮而变得异常紧张。赵东来坐在那里，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情绪失控的蔡成功，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陷害侯亮平？
这个信息，让他感到一阵心惊。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李达康和侯亮平因为欧阳菁的案子产生的正面冲突。现在看来，水面之下，还隐藏着更深的暗流。有人在利用蔡成功，不仅要坑死欧阳菁，把李达康拖下水，还要顺带着，把侯亮平也给埋了！
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蔡成功，你冷静一点。”赵东来开口了，声音很平稳，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们也是接到了举报，按规定进行核查。既然你说没有，那我们就换个问题。”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你既然跟侯亮平是发小，关系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要去省检察院举报欧阳菁受贿？你不知道侯亮平现在就在省检察院反贪局，负责查办汉东的案子吗？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赵东来的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进了蔡成功的心里。
蔡成功瞬间就蔫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脸上的愤怒和激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表情，有悔恨，有痛苦，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是啊，他为什么要去举报欧阳菁？
他不是不知道侯亮平在汉东。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去省检察院，心里未尝没有一丝指望侯亮平能帮他伸张正义的念头。可他要举报的，偏偏是李达康的妻子！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被高小琴和银行逼得走投无路，每天被追债的电话和上门讨薪的工人折磨得快要疯掉。他恨！他恨高小琴的阴险毒辣，更恨欧阳菁的落井下石！他觉得，是这两个女人，联手毁了他的一切。
他要报复！
他找不到高小琴的把柄，那个女人滑得像条泥鳅。但他知道欧阳菁。他想起为了贷款，给欧阳菁的几张银行卡，还有逢年过节送去的那些购物卡。虽然欧阳菁当时都退了回来，但在他看来，这就是证据！这就是她受贿的证据！
他当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只有一个念头：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把市委书记的老婆拉下马，看谁还敢欺负他蔡成功！他甚至幻想过，侯亮平看到这些“证据”，会不会亲自查办欧阳菁，还他一个公道。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真是疯了，蠢得不可救药。
“我……”蔡成功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一样，“我……我是被逼的……我没想害亮平……我只是……我只是想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赵东来冷笑一声，“你讨公道的方式，就是去诬告一个市委书记的夫人受贿？蔡成功，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水搅浑了，你就能浑水摸鱼了？”
“我没有诬告！”蔡成功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又激动了起来，“我给她送过卡！这些都是事实！”
“那卡到底是给欧阳菁的还是给京州城市银行的？”赵东来一针见血地指出。
蔡成功瞬间语塞。
“这些，你在举报材料里，可没写得这么清楚吧？”赵东来步步紧逼，“你只说了你送了，没说是谁收了。你这是在误导办案人员，是典型的诬告陷害！蔡成功，你知不知道，光凭这一条，就能给你加几年？”
蔡成功彻底傻眼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那个看似解气的举动，实际上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他不仅没能扳倒欧阳菁，反而把自己送上了一条绝路。
看着蔡成功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赵东来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放缓了语气，说道：“蔡成功，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老实交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去举报欧阳菁的？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你把这个人说出来，我可以向检察院建议，对你从轻处理。”
“没……没有人……”蔡成功有气无力地摇着头，“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的……”
“还在嘴硬！”旁边的一名干警猛地一拍桌子，“蔡成功，你当了这么多年老板，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明白吗？你那点所谓的‘证据’，根本定不了欧阳菁的罪，反而会让你自己罪加一等。这么蠢的主意，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说！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
蔡成功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他不能说。
那个给他出主意的人，他惹不起。那个人告诉他，只要他去举报，保证能把欧阳菁拉下马，到时候银行群龙无首，贷款的事情就有转机。那个人还向他保证，侯亮平那边，他会去打招呼，绝对不会让他为难。
现在看来，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他蔡成功，为欧阳菁，甚至为侯亮平量身定做的致命圈套。他已经掉进去了，再把那个人供出来，他只会死得更快。
赵东来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恼火。但他知道，不能再逼了。逼得太紧，狗急了还会跳墙。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蔡成功，冷冷地说道：“好，蔡成功，你有骨气。既然你不想说，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便带着人，走出了审讯室。
门“哐当”一声在身后关上，将蔡成功一个人留在了那个亮得让人发慌的房间里。
走到走廊尽头，赵东来停下脚步，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局长，这小子嘴太硬了，怎么办？”一名心腹干警凑上来问道。
赵东来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不急。让他先在里面待着，熬一熬他的精神。天亮之前，他会开口的。”
他心里清楚，蔡成功现在不说，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丝幻想，或者说，还有一份恐惧。他需要时间，来认清现实。
赵东来拿出手机，想了想，没有给李达康打电话。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不能去打扰书记。他编辑了一条短信，言简意赅地汇报了审讯的初步进展：蔡成功承认举报欧阳菁，但起因是贷款纠纷，存在诬告嫌疑。关键问题是，审讯中发现，有人试图栽赃陷害侯亮平。
发完短信，他掐灭了烟头，对身边的干警说：“你们两个，轮流进去，别让他睡觉。什么也别问，就坐在他对面盯着他。记住，注意分寸，不要搞疲劳审讯那一套，别让人抓住把柄。”
“是，局长！”
赵东来看着再次被打开又关上的审讯室大门，眼神深邃。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躲在蔡成功背后，搅动风云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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