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煜上人那深深一躬,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敲碎了凌云殿内最后一丝嘈杂与质疑。
空气凝滞,唯有尚未散去的血腥气与那截窃运妖根散发的污秽气息混合,提醒着众人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
化神尊者的一礼,重逾山岳。
这不仅仅是对沈渊个人的感谢,更是向天下宣告,此子于玄天宗有再造之恩!
其地位,已凌驾于寻常宾客,甚至可与宗门核心长老比肩。
沈渊坦然受之,神色依旧平静。
他手中【万象溯源盘】的青辉已完全内敛,恢复成那古朴无华的模样,仿佛刚才照彻虚妄、逆转乾坤的并非此物。
但此刻,再无人敢小觑这面看似普通的镜盘,更无人敢轻视这持镜的青年。
“上人言重了。”沈渊淡淡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不过是恰逢其会,不忍见奸佞得逞,宗门蒙尘。”
他话语平淡,却自有一股风骨,令人心折。
玄煜上人直起身,枯槁的脸上因强行压制伤势和怒火而更显灰败,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那积郁千年的绝望中,终于透进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
他看了一眼地上赵嵩的尸体以及那截妖根,眼中痛惜与杀意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家门不幸,让诸位道友见笑了。”
他转向殿内众多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宾客,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寿宴继续,但宗门内务,需先行处理。长风。”
“弟子在!”李长风立刻躬身,眼神锐利如鹰。
“持我令牌,封锁执法峰,彻查赵嵩一系所有党羽!凡有牵连者,一律按宗规严惩,绝不姑息!”
玄煜上人掷地有声,一枚散发着浩瀚气息的玄色令牌落入李长风手中。
这是代表老祖最高权限的玄天令!
“谨遵法旨!”李长风肃然接令,立刻点齐麾下锐意派的长老与精锐弟子,雷厉风行地退出大殿,杀气腾腾地直奔执法峰而去。
一场席卷玄天宗上下的清洗风暴,正式拉开序幕。
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各方宾客面面相觑,参加寿宴却撞上宗门内乱,着实尴尬。
但无人敢有异议,玄煜上人虽伤,化神余威犹在,更何况此事涉及谋害老祖、背叛宗门,玄天宗如何清理门户都不过分。
玄煜上人显然也无心再维持寿宴的喜庆氛围,他强撑着对众人道:“诸位道友,且尽情享用灵筵,本座身体不适,需暂回养心殿调息。怠慢之处,海涵。”
说罢,他又对沈渊道:“沈小友,可否随老夫往养心殿一叙?”
这已是明确的单独邀约,关乎其道伤根本。
沈渊微微颔首:“可。”
玄煜上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遁向养心殿。
沈渊对身旁的啸月示意一下,啸月会意,化作一道银光重新融入他袖中。
随后,沈渊也一步踏出,施展缩地成寸,身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殿内。
留下满殿宾客,心思各异,议论纷纷。
今日之事,信息量太大,足以震动整个下三天。
神秘青年沈渊、诡异青镜、赵嵩叛宗、窃运妖根、幕后黑手…每一个话题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许久。
而沈渊的地位,也经由今日之事,彻底奠定。
……
养心殿内,禁制重重开启,隔绝内外。
玄煜上人盘坐玉榻之上,气息比之前更加紊乱,嘴角不断有暗沉血迹溢出,显然强行出手和情绪剧烈波动,极大地引动了寂灭星煞的反噬。
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紧紧盯着随之进入殿内的沈渊。
“小友…”他刚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渊抬手止住了他说话,目光却并未落在玄煜身上,而是投向了养心殿的地面,更准确地说,是投向了地底深处,那与护宗大阵核心相融的世界树残枝所在的方向。
就在他踏入养心殿的瞬间,识海之中,那一直安静沉浮的建木残枝,竟然前所未有地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一种渴望与共鸣的波动!
而同在识海的因果债榜也传递来清晰的反馈。
此地存在着一股与他同源,但更为庞大、却也更为衰败的先天木灵本源!
“果然…是同源之物。”沈渊心中了然。
玄天宗所谓的世界树残枝,即便不是建木,也必定是同一层次的神物碎片。
他没有急于回应玄煜上人,而是闭上双眼,仔细感应着识海中建木残枝的共鸣。
那截小小的建木残枝,仿佛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贪婪地吸收着从地底隐约渗透上来的一丝丝同源气息,虽然微弱,却让沈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截建木残枝的生机,似乎凝实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丝!
同时,通过这种共鸣,他对于地底那截更大残枝的状态,也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那残枝确实庞大,蕴含的先天木灵本源远超他手中这截。
但正如玄煜所言,它就像一块被不断透支的电池,千年来既要维持护宗大阵的基本运转,抵挡寂灭星煞的侵蚀,又要吊住玄煜的性命,早已是千疮百孔。
本源流逝严重,其内部核心,甚至也缠绕上了丝丝缕缕的寂灭星煞,只是被其强大的先天生机暂时压制。
“小友?”玄煜上人见沈渊闭目不语,心中忐忑,忍不住再次出声。
沈渊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看向玄煜上人,直接开门见山:“上人的道伤,根源在于那寂灭星煞,而星煞之力,又与地底那截灵根残枝相互纠缠,形成死结。”
玄煜上人精神一振,连忙点头:“正是如此!小友可有良策?”
他此刻已将沈渊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
“良策谈不上,但有一法,或可一试。”
沈渊沉吟道,“需双管齐下。一方面,需设法暂时隔绝或削弱那寂灭星煞对本源持续的侵蚀,另一方面,需引动一股精纯至极、且位格足够的先天生机,注入前辈大道根基与那灵根残枝之中,先稳住崩溃之势,再图后续化解。”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玄煜上人:“隔绝星煞,需寻特殊阵法或媒介,晚辈需时间推演。而这先天生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玄煜上人急切道:“需要何物?只要世间存在,玄天宗倾尽所有,也必为小友寻来!”
他以为沈渊需要某种罕见的天材地宝。
沈渊却摇了摇头:“并非外物。寻常先天生机,即便如那三千年七心海棠,对于前辈之伤,亦是杯水车薪。需同源之力,方能奏效。”
“同源之力?”玄煜上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渊,“小友你…你手中难道…”
沈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缕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最原始、最纯粹生命法则气息的碧绿光华,一闪而逝!
虽然只是一缕,微弱如萤火,但在其出现的刹那,整个养心殿内的药味与死寂仿佛都被驱散了一瞬!
地底深处,那庞大的残枝更是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渴望的震动!
连玄煜上人体内那顽固的寂灭星煞,都似乎被这缕微弱却位格极高的生机刺激,躁动了一下!
“这…这是?!”玄煜上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枯槁的脸上涌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先天甲木之精?!不,比那更纯粹!是…是本源生机!”
他死死盯着沈渊的指尖,虽然那缕光华已然消失,但那瞬间的感知绝不会错!
这沈渊,竟然身怀与他玄天宗镇宗之宝同源,甚至可能更为精纯的先天灵根之力!
难怪他能感知到寂灭星煞源头,难怪他那宝镜如此神异!
这一刻,玄煜上人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所有的希望都被点燃!
“小友!恳请小友出手!无论何种代价,只要玄天宗能给,绝不推辞!”
玄煜上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沈渊以眼神制止。
沈渊收回手指,平静地看着激动不已的玄煜上人,知道火候已到。
“救,可以。”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但有两个条件。”
“小友请讲!”
“第一,”沈渊伸出一根手指,“我需要参悟地底那截灵根残枝三日。并非索取,仅是参悟其蕴含的法则与生机运转之妙。”
这是他提升自身建木残枝、领悟更高层次生命与空间法则的绝佳机会。
玄煜上人只是略一沉吟,便立刻答应:“可!老夫亲自为小友护法!”
与救命相比,参悟三日根本不算条件。
“第二,”沈渊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要知道,千年前那场域外之战,关于那神秘存在,关于这寂灭星煞,你所知的一切细节,包括任何可能的线索、其力量特性、乃至你怀疑其来自何方。并且,在我治疗期间,玄天宗需倾尽全力,助我追查赵嵩背后之人,以及那寂灭星煞的源头!”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之一!
化解道伤是果,追查那神秘存在、了结这桩可能涉及诸天的大因果,乃至…
替那可能早已陨落的因果仙帝讨还部分债务,才是他想要的因!
玄煜上人闻言,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深深地看着沈渊,似乎想从对方眼中看出更深层的目的。
沉默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两个字:
“可以!”
为了活下去,为了玄天宗的延续,他别无选择。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或许正是能够揭开那千年迷雾,甚至对抗那神秘存在的关键人物!
价码,就此定下。
沈渊的玄天宗之行,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而一场针对那隐藏在星海深处的债主的反击,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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