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堂,食堂前坪。
寒风如刀,卷着从城外吹来的土腥味,却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逐渐弥漫的肃杀。
龙晨那句“大开杀戒”并非虚言,但他收剑入鞘时那声清脆的“咔嚓”,反而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尖发颤。
“杂役、厨子,全扣了。”
龙晨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吩咐倒一桶泔水。
魏战大手一挥,数十名玄甲卫如狼似虎扑向后厨,动作快得像是在抓小鸡。
片刻功夫,二十几个杂役就被按在冻土上,瑟瑟发抖,哀嚎声连成一片。
“侯爷!冤枉!小的们连那是啥都不晓得啊!”
龙晨没搭理,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侧头看向李清歌。
李清歌白衣胜雪,站在那口泛着诡异幽蓝的毒汤前,显得格格不入。
她手里捏着那根发黑的银针,步子很轻,最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烧火伙计面前。
这伙计是个跛子,平时唯唯诺诺,杀只鸡都得捂眼,此刻正缩在人群最后。
“软筋散无色无味,但若是配合南疆特有的‘引信’,遇热就会泛蓝。”
李清歌声音清冷,像是在宣判,“你的指甲缝里,藏着黑血藤粉末。这东西洗不掉,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如针:“沾了这东西的人,一旦动了杀机,血就会变热。”
跛子浑身一僵,猛地抬头。那双原本浑浊呆滞的眼珠子,瞬间爆出一团惨绿色的凶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至极的狞笑。
“为了圣女——!!”
这一嗓子根本不像人声,倒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死命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惊变突起!
“噗嗤——!”
众目睽睽之下,这跛子的身体竟像个被扎破的脓包,迅速塌陷、融化。
皮肤化作黄水,骨骼消融成渣,不过三个呼吸,地上就只剩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和一套空荡荡的粗布衣裳。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个活大活人,就这么变成了地上一滩水!
“啊——!!”
“妖术!有妖祟啊!!”
这一幕太过惊悚,完全超出了这群少年的认知范畴。
那帮平时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这哪是讲武堂?这分明是吃人的修罗殿!
恐惧像瘟疫一样瞬间蔓延。
“我不练了!我要回家找我爹!”
“开门!快开门!这鬼地方会死人的!”
几十个贵族子弟疯了一样冲向校场大门,推搡着、哭嚎着。
这种恐慌连带着那群原本还算镇定的寒门少年也动摇了,眼神里透出了对未知邪术本能的战栗。
一旦恐惧战胜了纪律,这支还没成型的队伍,立刻就会面临“炸营”。
“侯爷,要崩了。”魏战手按刀柄,脸色铁青,“要不要动刀子镇压?”
柳京躲在点将台后面,手里的小算盘都在抖:“完了完了,这一闹,讲武堂的名声算是臭了,刚收的学费……不会要退吧?”
“退?”
龙晨看着那群溃散的“鸭子”,眼底没有怒意,只有一种看透人性的极度轻蔑。
“把那锅汤,给老子抬上来!”
一声令下,魏战亲自上手,单臂举起那口重达百斤的大木桶,“咚”的一声,重重砸在点将台中央。
汤汁飞溅,蓝光幽幽,那是死亡的颜色。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站住!!”
龙晨运起玄甲战气,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校场上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正在冲击大门的少爷们下意识停住脚,惊恐回头。
只见高台之上,风卷残云。龙晨站在那口毒汤旁,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怕了?”
龙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怕死?怕毒?怕那种躲在阴沟里的臭老鼠?”
“我告诉你们,我也怕。”
台下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竟然会当众认怂。
“但我更怕的是……”龙晨指着校场大门,手指如剑,“是看着你们像一群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出这里,然后一辈子活在今天的恐惧里!”
“敌人为什么要下毒?”
说话间,龙晨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里掏出一颗李清歌刚配好的丹药。
那是解药,但他没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让所有人看到他在赌命。
他仰头吞下丹药,然后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中,抄起那把长勺,从桶里舀起满满一勺泛着蓝光的毒汤。
那蓝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侯爷!不可!!”魏战大惊失色,这可是真的毒,不是白开水!
“龙晨!!”李清歌也忍不住惊呼,指尖都在颤抖。解药虽然有效,但如此猛烈的蛊毒入喉,稍有不慎就是脏腑俱损!
龙晨却置若罔闻。
他端起那勺足以废掉普通人经脉的毒汤,嘴角噙着冷笑,像是敬酒一般,对着虚空一举。
“因为他们怕!”
“咕咚——!”
喉结滚动。
那一勺毒汤,被他一滴不剩,硬生生灌进了肚子里!
全场几百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龙晨,生怕他也像那个跛子一样化成一滩脓水。
一息,两息,三息。
龙晨没有化水,也没有倒下。
他只是身躯微微一震,脸色瞬间潮红,随即又强行压了下去。
他猛地抹了一把嘴角的汤渍,眼神越来越亮,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毒药,而是最烈的烧刀子。
“他们怕你们变强!怕你们不再是只会遛鸟的废物,怕你们不再是任人践踏的泥腿子!怕你们这群狼崽子长出獠牙,咬断他们的喉咙!”
“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把你们吓跑,想把你们毁了!”
“锵——!”
龙晨猛地拔出腰间天子剑,剑锋直指苍穹,寒光凛冽。
“可你们呢?看看你们现在的鸟样!”
“那个跛子死得恶心吗?恶心!但他就是只臭虫!踩死便是!”
“你们是大乾的未来,是手握刀剑的武者!一点毒,几具尸体,就把你们的卵蛋吓缩了吗?!”
台下,阿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来。
那些原本哭嚎的贵族少爷,看着台上那个喝了毒酒还屹立不倒的身影,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
那是羞愧,也是被激起的血性。
既然侯爷喝了都不死,那这就是不是妖术,这是人祸!
既然是人祸,那就……杀回去!
龙晨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翻涌的气血,目光变得深邃而辽阔。
“我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
“说讲武堂是离经叛道,说你们是只会惹祸的纨绔,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贱民。”
“在那些高坐庙堂的老朽眼里,大乾已经老了,像他们一样老朽,暮气沉沉。”
“但我不信!”
龙晨一步跨出,声音激昂,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击在这些少年的心头。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
轰——!
仿佛九天雷霆落地,在校场上空轰然炸响!
柳京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珠子。
李清歌美眸圆睁,痴痴地看着那个在寒风中如同神只般的背影。
这一刻,她眼里没有别人,只有这道光。
“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龙晨的声音越来越高,那是大乾男儿骨血中从未熄灭的烈性,烧得人血液沸腾。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阿牛浑身颤抖,热泪盈眶。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听懂了——他是潜龙,他是乳虎,他不是烂泥!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就连那个最刺头的赵厉,此刻也呆立当场,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如同醍醐灌顶。
他是威远侯的儿子,从小听的是“君君臣臣”,学的是“明哲保身”。
从未有人告诉他,少年的肩上,可以扛起一个国家!
“美哉我少年大乾,与天不老!”
龙晨猛地挥剑,剑气纵横,将那口空了的大木桶劈得粉碎!
木屑纷飞中,他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壮哉我大乾少年,与国无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寒风呼啸,只有那面玄甲龙旗猎猎作响。
“壮哉大乾少年!!”
阿牛第一个跪下,声嘶力竭,喊破了喉咙。
“壮哉大乾少年!!!”
所有的寒门子弟跪下了,眼含热泪。
紧接着,赵厉咬着牙,一撩衣摆,重重地单膝跪地。
“壮哉!!”
所有的贵族子弟,扔掉了手里的包袱,跪在了这片冻土之上。
几百道稚嫩却狂热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化作一股冲霄的气浪,震散了漫天阴云,也震碎了他们心中所有的恐惧与软弱。
……
校场角落,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
两道人影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中。
大太监王瑾手里捏着拂尘,指尖泛白,那张涂了粉的老脸此刻竟然也在微微颤抖。
“陛下……这……”
王瑾想说这词句太过狂悖,什么“不在他人”,置君父于何地?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连他这个阉人,听了都觉得血热。
景帝李世乾身着便服,负手而立。
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个被万众膜拜的年轻身影,眼底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撼,有欣赏,有激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属于帝王的忌惮。
“啪。”
一声脆响。景帝手中那把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被他生生捏断了扇骨。
“少年强则国强……”
景帝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这把刀,不仅能杀人,还能诛心,更能造魂。”
“王伴伴。”
“老奴在。”
“你说,朕让他掌管讲武堂,是在给大乾铸剑……”景帝的目光变得幽深,“还是在给朕自己,掘墓?”
这股煽动人心的力量太可怕了。
今日这几百少年归心,十年之后,这便是大乾朝堂的半壁江山。
到时候,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龙?
王瑾吓得噗通跪下,冷汗淋漓:“陛下慎言!冠军侯他对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
景帝嗤笑一声,扔掉手中的断扇,“这小子的忠心,是有条件的。他忠的是那个‘美哉大乾’,而不是朕这个孤家寡人。”
景帝深深看了一眼龙晨,转身离去,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萧索。
“传旨。着工部尚书刘承志,将龙晨今日之言,刻碑,立于讲武堂门前。”
“另外……让绣衣使盯紧了。这讲武堂里的一只苍蝇飞去哪了,朕都要知道。”
……
讲武堂后堂。
外面的欢呼声还在震天响,如海啸山崩。
龙晨一进屋,刚才那股无敌的气势瞬间垮了,踉跄着扶住桌角,“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
那是逼出来的残毒。
虽然服了解药,又用战气强行压制,但毕竟是混了巫蛊的猛毒,又在那般情绪激动下催动内力,脏腑还是伤了。
“你疯了吗?那是蛊毒!不是凉白开!”
李清歌连忙扶住他,一根银针迅速封住他的心脉,眼中满是责备和心疼,“为了这群孩子,值得吗?”
“不疯魔,不成活。”
龙晨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牙齿都被染成了黑色,显得有些狰狞。
“不喝这碗汤,镇不住这群小鬼,也吓不住外面那群老鬼。这波……血赚。”
“你吓住了,连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李清歌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起那根从跛子化尸水中提取出的银针。
那银针此刻并非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红,仿佛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
“但这毒……”李清歌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清冷如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恐惧,“这不是简单的软筋散,也不是普通的化血蛊。这是‘三尸脑神丹’的变种母蛊,只有历代巫神教的皇族血脉,用自己的心头血才能温养出来。”
李清歌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龙晨,那个跛子不是简单的死士,他是个活体容器。有人把这蛊养在他身体里,就是为了今天这一爆。”
“她……回来了。”
龙晨瞳孔猛地一缩。
不需要问是谁。
那个在火海中假死脱身,那个带着《巫神骨戒》逃往南疆的女人。
曾经的大乾二公主,现在的南疆巫神教新主——李清月。
龙晨走到窗边,看向南方。天空阴沉,似有暴雪将至。
“好啊。”
龙晨握紧了天子剑,指节发白,眼底的战意比这寒冬还要凛冽。
“本来还怕这讲武堂找不到合适的磨刀石,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既然她来了,那就用这巫神教的血……”
“来给我的少年大乾,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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