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未起,敬安苑的钟鸣已响了三次。
宣旨当夜,宫中动静不小,然圣旨既下,便无人敢再拦阻半分。
靖和贵人宁昭,正式入主敬安苑,随身仅配二等宫婢两名,太监一人。
她斜倚在廊下,看着晨光缓缓照进殿前水池,手中拿着根糖葫芦,一颗颗咬得响亮。
“娘娘……”
小宫女阿蕊轻声唤。
“贵妃娘娘已经醒了,方才身边人传话,说想见您一面。”
宁昭眯起眼,望着远处满殿红墙,语气懒洋洋:“我可是个御医亲封的疯子,贵妃不怕?”
阿蕊一愣,不知如何应对。
宁昭却咬下一颗山楂,淡淡笑了。
“不怕?那我就去会会她。”
凤仪殿中香火袅袅,贵妃卧于榻上,面色尚苍白,旁人皆不敢大声出气。
听闻宁昭要来,众人面色微变。
程姑姑却并不阻拦,语气淡淡地说道:“将那位靖和贵人请进来。”
宁昭一脚踏进殿门,袍角未及扫地,却自带一股懒散之气。
她竟还嚼着糖葫芦,边嚼边道:“你们贵妃命挺硬嘛,昨儿还吐血,今日便要见我?”
众人顿时齐齐变色。
程姑姑喝道:“放肆!这是凤仪殿,怎容你……”
宁昭打断了她的话,笑得天真。
“我是个疯婆娘!娘娘莫怪,莫怪!”
贵妃缓缓坐起身,虚弱地抬起手。
“无妨,靖和贵人初入宫门,不懂规矩……是本宫未能早日教诲。”
这话虽和气,语中却滴水不漏,句句似有深意。
宁昭低头啃着糖块,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啊,要不贵妃亲自教我?怎么装死才像一点?”
贵妃唇边一僵,脸色铁青。
她一向聪慧,如何不知这疯言疯语背后,藏着锐意?
昨夜之事她并不知内情,只听说那场火是靖和贵人一念化解,更有人传她使了“邪术”。
可这般女子,既然圣上亲封,太后不拦,怕也不是寻常庶女。
贵妃冷声开口,面色僵硬。
“本宫身子尚弱,改日再请贵人叙话。”
宁昭笑着拱手,仪态自然:“是,我也觉得你废得很,改日不送!”
言罢竟自转身出殿,走得潇洒非常,只留一殿人目瞪口呆。
傍晚时分,敬安苑偏殿,宁昭遣散左右,独自拈香设阵。
玉珏重启,灵识术再次唤起先日阵痕,隐约可见凤仪殿地砖下有暗纹残留,竟是“闭言”阵的遗痕。
她盯着图阵良久,终是冷笑一声:“昨日她未晕,今早装虚,倒是会做戏。”
灵识术阵若重叠同脉,可引出阵中残识。
她聚神于指,口中默念:“循息索源,引形之痕。”
半盏茶后,玉珏骤然震动,一丝极淡却又熟悉的气息浮现……
“……太后若不死,这局迟早要反!”
她忽地睁开眼,冷意从指尖蔓延。
“贵妃敢动太后?我看她真是作死!”
殿外忽传来脚步声,阿蕊跌跌撞撞冲进来,跪倒在地。
“娘娘,不好了,太后召您即刻入寿宁宫!”
宁昭挑眉,缓缓将玉珏收回袖中,她转身换袍步出殿门。
“好戏,开场了!”
寿宁宫位于宫城西南隅,朱檐黛瓦,宫人稀少,常年香气淡淡,静谧如寺。
宁昭踏入殿门那刻,便觉气息微凉。
她目光一扫,已然瞧出布有静语阵,两侧宫人皆神情肃冷,目不斜视。
太后坐在榻上,衣衫素雅,面色清瘦,一双眼竟比传闻中更加沉静。
“贵人来了。”
太后开口,声音低缓却不容置疑。
宁昭低头行礼,笑容乖巧。
“疯婆子来拜太后,失了礼数,还请您原谅!”
太后眼角未动,手中却多了一串檀珠。
“疯子也知道拜见?你这疯病,怕是选着时辰犯的。”
宁昭拍了一下后脑勺,咧嘴笑道:“那也得选对人犯,不然没意思。”
太后淡淡勾唇,似笑非笑。
片刻静默后,她忽然道:“你出身宁家,生母早亡,自幼无人照拂,忽被指入宫冲喜,你可知为何是你?”
“知!因为我是个傻子,是个疯子!”
宁昭说着说着,笑意更深。
“因为我疯得正好,疯得可怜,还不会活太久!”
“嗯,说的没错。”
太后慢慢拨动檀珠,俯视宁昭。
“的确,正是因为你疯了,他们才敢选你。”
宁昭抬眼迎上太后的眼,笑容未褪,轻声问道:“太后不怕?”
太后不语。
宁昭微微前倾,忽地将一只手放在榻下小几之上,用指尖轻敲木纹。
“太后不怕我这个疯子,一把火烧了这太平盛世?”
周围宫人下意识握紧袖口,却见太后并未动怒,反而轻轻点头。
“若是能烧起来,也算你有本事。”
一句话,殿中风声尽歇。
宁昭敛起笑意,郑重行礼。
“好嘞!谢太后赐疯!”
太后望着宁昭缓缓道:“你既封贵人,便要懂宫中规矩,你出身低微,无后援、无亲眷,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宁昭点头受教。
“太后所言极是,所以我装疯,因为疯子不懂规矩,也就不会走错。”
太后微微颔首,似是满意,又似在隐隐试探。
“你能明白最好。”
她挥手示意身边女官取出一方玉匣。
“这是靖和贵人册印,圣上命我转交,你拿了吧。”
宁昭接过匣子,沉甸甸一盒,却似藏着刀剑锋芒。
她低头笑着道谢,忽听身后脚步匆匆。
此时一宫人扑入殿中,气喘吁吁:“回太后!敬安苑二等宫女柳烟自缢身亡!尸身挂于桂树之上,已被发现!”
殿中众人色变。
太后眉头一凝,尚未开口,宁昭已抬头问道:“为何自缢?”
“临死前留字……疯女乃祸,宁家不可饶!”
四周陷入死寂。
太后目光冰凉,但神色未乱。
“将人处置了吧。”
那通报宫人脸色发白,跪地不动。
宁昭却在此时笑了,慢慢走上前来,弯腰贴近那宫人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你知道她是疯子,疯子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别再试探我,除非你们命够硬。”
宫人惊惧,身子一抖,伏地不起。
太后始终未言,只缓缓转动指间檀珠,目光落在那一地沉默之间。
片刻后,终是说道:“靖和贵人身边宫人不足,再派两个得用的过去。”
宁昭笑着接旨,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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