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小县城,远山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水墨画。林晚已经背着竹篓,踏着露水走在城郊的山路上,每一步都轻盈而稳健。
这是她每周的习惯——清晨上山采药。此时的山区最为宁静,草药上的露水还未蒸发,药性最为充足。山间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林晚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小径上,目光敏锐地搜寻着需要的草药。她熟悉这座山的每一个角落,知道什么草药生长在什么地方,什么季节采集最为适宜。
“半夏、车前草、金银花...”她轻声念着药名,手指轻巧地采摘着合适的药材放入篓中。多年的中医修行让她对草药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往往一眼就能辨别出药材的品质和药性。她采药极有讲究,从不连根拔起,总是留下部分让其继续生长,遵循着“取之有道,用之有度”的古训。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散去,山间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林晚在一块大石上稍作休息,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几口水。从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小县城,青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几条主要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与晨雾交融在一起,构成一幅宁静的画卷。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宁静而自在。作为一名中医师,她深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要性。林父常说:“医者,先须识药;识药,先须知山。”这些年来,她走遍了周围的山山水水,不仅认识了草药,更与这片土地建立了深厚的连接。每当置身于这片山林之中,她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和安宁。
竹篓渐渐装满,林晚满意地看了看收获。今天运气不错,采到了几株难得的七叶一枝花,对治疗热毒疮痈有奇效。她小心地将它们单独包好,以免与其他药材混淆。这些珍贵的药材将经过精心炮制,成为救治病人的良药。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许多。林晚脚步轻快,心中盘算着今天的安排:先回医馆整理药材,然后去李大爷家复诊,下午还有几个预约的病人...她的生活简单而充实,每一天都在践行着医者的使命。
回到县城已是晌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林晚背着满满的药篓,准备先去常去的那家面馆吃碗面充饥。阳光透过古老的屋檐洒在青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正当她走过集市口时,一阵争吵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个卖菜的老农正与几个穿着制服的市管人员争执不下。老农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助,而那些市管人员则显得不耐烦。
“我这都是自家种的菜,怎么就不符合规定了?”老农满脸通红,声音颤抖,手中紧紧抓着一把新鲜的蔬菜。
一个市管人员不耐烦地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里不允许摆摊,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他的声音严厉而冷漠,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可是我老伴还在医院等着钱交医药费啊!您行行好,让我卖完今天就成...”老农几乎要跪下来哀求,眼中的绝望让人心疼。
周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解围。人们或同情,或好奇,或漠然,但都选择了旁观。
林晚微微蹙眉,停下脚步。她认得这个老农,是城西的王老汉,妻子常年卧病在床,家境十分困难。济安堂曾为他妻子诊治过,林晚深知他家的窘境。
“怎么回事?”她走上前,声音平和却自带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她的出现仿佛给这场争执带来了一丝缓和的气息。
市管人员瞥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个年轻女子,不以为意:“市容整顿,这里不允许摆摊。劝你别多管闲事。”语气中带着轻蔑。
林晚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而是转向王老汉,温和地问:“王大爷,您今天带了多少菜?我正好需要一些新鲜蔬菜。”她的目光温暖而真诚,让王老汉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王老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林晚是在帮自己,连忙说:“不多不多,就这些,都是今早刚摘的,新鲜着呢!”他指着地上摆放整齐的几捆蔬菜,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林晚点点头,然后对市管人员说:“这位同志的职责所在,我们理解。不过王大爷的情况特殊,妻子卧病在床急需用钱。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他这些菜全都买了,他立刻收摊回家,既不违反规定,也解决了他的困难。”
市管人员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一时语塞。围观的群众也开始附和:
“林大夫说得对,这样两全其美!”
“王老汉确实不容易,老伴常年吃药...”
“林大夫心肠真好...”
在众人的声援下,市管人员也不好再强硬,只得勉强同意:“那...那就快点。”
林晚当即掏出钱袋,按照市场价甚至略高的价格买下了王老汉所有的菜。其实医馆并不需要这么多蔬菜,但她知道这是最能直接帮助老人的方式。
“林大夫,这...这太多了...”王老汉看着手中的钱,不知所措。那些钱远远超过了他平时一天的收入。
“您就收下吧,大娘的身体要紧。”林晚微笑道,眼神中充满理解和同情,“下次若是需要卖菜,可以直接送到济安堂来,我们医馆正需要新鲜蔬菜呢。”
王老汉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后才收拾东西离去。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有人还在赞叹林晚的善举。这场可能升级的冲突,就这样被她以智慧和善意化解了。
街对面,周聿深刚从一家茶馆出来,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本来是出来暗访与任务相关的线索,却无意间看到了这出街头小剧。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是那个中医师。
周聿深站在街角的阴影里,静静观察。他看到林晚如何从容不迫地化解冲突,既维护了老人的尊严,又巧妙地解决了问题。她的举止谈吐淡定从容,既不卑不亢,又充满智慧。这种处事方式显示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智慧,让周聿深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并非简单地施舍同情,而是用实际的方式提供帮助,既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还为老人提供了长期的解决方案。这种既务实又富有远见的做法,在周聿深所处的世界里并不多见。
“有点意思。”周聿深不自觉地轻声自语。在他所处的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建立在利益和权力之上,很少见到如此纯粹而智慧的善举。
他看到林晚告别老人后,继续向街那头走去,背上的竹篓里装满草药,步伐轻盈而坚定。阳光照在她身上,那抹淡青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周聿深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与任务无关。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被这个神秘女子吸引了。
林晚完全不知道有人跟在后面,她径直走向常去的那家“老陈面馆”。采药一上午,她早已饥肠辘辘。面馆里飘出的香气让她感到更加饥饿。
“陈师傅,老样子!”她走进面馆,熟络地打招呼。这是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店,木质的桌椅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
店主老陈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见她就笑呵呵地说:“小林大夫来啦!稍坐一会儿,您的香菇素面马上就好!”他对林晚格外尊重,不仅因为她是济安堂的大夫,更因为她经常免费为穷苦人家看病。
面馆不大,但干净整洁。正值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食客。林晚找到角落里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下,将药篓小心地放在脚边。她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医书,趁着等面的时间翻阅起来。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对外界的嘈杂浑然不觉。
周聿深站在面馆外,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那个女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侧面线条柔和,神情专注。与周围喧闹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她仿佛自成一个世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更加超凡脱俗。
他犹豫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走进了面馆。这个决定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很少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
“一碗牛肉面。”他选择了一个离林晚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看的书——《伤寒论精要》。
陈老板很快先端来了林晚的面:“林大夫,您的香菇素面,多加了青菜,知道您喜欢吃。”语气中充满亲切。
林晚从书中抬起头,嫣然一笑:“谢谢陈师傅。”她的笑容温暖而真诚,让周聿深不由得心头一动。
她小心地折好书页,将书收好,然后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动作优雅自然,显示出极好的教养。周聿深注意到她的手指纤细但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她吃面时不会发出声音,举止得体;她的目光清澈明亮,偶尔看向窗外时,眼神中会流露出一种深思的神情。
这一切都与他印象中的“小城中医师”不太一样。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既接地气又不流于俗气,既朴实无华又自有风骨。周聿深发现自己竟然在分析一个陌生女子,这对他来说是极不寻常的。
周聿深的面也上来了,他机械地吃着,味道其实不错,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上。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林晚,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吃完面后,掏出钱放在桌上,对老陈说:“陈师傅,钱放这儿了,我先走了。”
“好嘞!小林大夫慢走!”老陈正在忙,头也不抬地应道。
她背起药篓,轻盈地走出面馆,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男人。
周聿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他摇摇头,试图甩开这种莫名的情绪。他是周聿深,京城周家的继承人,年轻有为的军政新贵,怎么会对一个偏远小城的中医师产生兴趣?
但理智归理智,当他走出面馆,看到那个淡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望了许久。这个神秘的女子,就像这座小城一样,充满了让他好奇的谜团。
林晚回到济安堂,立刻开始整理上午采回的药材。医馆里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的清香,这种气味对她来说如同家的味道。她将不同的药材分门别类,该晾晒的晾晒,该烘焙的烘焙,该切片的切片。整个过程熟练而流畅,仿佛一场优雅的舞蹈。
“晚儿,吃过饭了吗?”林晚的养母从后堂出来,关心地问。林老夫人虽然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吃过了,在老陈那儿吃了碗面。”林晚笑着回答,手上动作不停,“妈,您看我今天采到了七叶一枝花,品相很好呢。”她小心地展示着那几株珍贵的草药,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
林老夫人走近看了看,点头称赞:“确实不错。下午要去李大爷家复诊吧?”
“嗯,我准备一下就走。”林晚将最后一批药材摊开晾晒,然后洗手准备出诊用的东西。她仔细检查药箱里的各种器具和药品,确保一切齐全。作为一名中医师,她深知细节的重要性,一点疏忽可能就会影响治疗效果。
与此同时,周聿深也回到了宾馆。他一进门,小陈就迎上来汇报:
“首长,目标人物有动静了。他今天下午约了人在城西的茶馆见面,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小陈的语气严肃而紧急。
周聿深立刻进入状态,刚才的闲情逸致瞬间消失,恢复了往常的冷峻:“具体时间?对方是什么人?”
“下午三点,对方身份不明,但从装扮看不像本地人。”小陈递上一些 照片。
周聿深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他必须立刻部署行动。“通知一组守住所有出口,二组近距离监视,三组在外围待命。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周聿深下令,语气冷峻果断。
“是!”小陈立即去传达指令。
周聿深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街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那个已经熟悉的身影,但很快又收回心思。任务要紧,他不能分心。这次的任务关系到国家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然而,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和宁静的面容,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下午两点,林晚提着药箱走出济安堂,向李大爷家走去。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温暖而不炙热。她心里想着李大爷的病情,盘算着该如何调整药方。李大爷的心疾需要长期调理,不能急于求成,但看到老人每次复诊时期待的眼神,她总是希望能找到更有效的治疗方法。
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经开始下午的营业,熟人见到林晚都会亲切地打招呼。她在这座小城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让她感到亲切。虽然偶尔会好奇自己的身世,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为何会与她失散,但她从未真正动过寻找他们的念头。对她而言,林氏夫妇就是她的父母,这座小城就是她的家。
在同一时刻,周聿深也走出宾馆,向城西的茶馆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坚定而迅速,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方案。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他习惯于预测各种可能性,做好万全准备。然而,即使是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时刻,他的脑海中偶尔还是会闪过那个中医师的身影。
两个人的方向截然不同,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背道而驰。林晚前往李大爷家,继续她治病救人的日常;周聿深则奔赴任务现场,面对未知的危险和挑战。两个世界,两种命运,在这一刻似乎毫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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