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周家晚饭后,林晚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许久未平。周聿深那看似克制却无处不在的存在感,以及他话语里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都让她感到一种甜蜜的负担与无形的压力。她试图将那次晚餐当作一次普通的应酬,将周聿深的举动理解为对奶奶医生的客气与对恩人的回报,尽管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悄悄质疑这份自我安慰的合理性。
几天后,林晚再次去周家为周奶奶做例行针灸。治疗结束后,周奶奶拉着她的手,笑容格外慈祥温暖:“晚晚啊,下周三是我这老太婆的生日。家里没什么大排场,就是自家人一起吃顿便饭。聿深的姑姑一家,还有你苏明远苏教授一家都会来。你也一定要来,啊?”
林晚闻言,心下微微一怔。周奶奶的生日宴,即便说是家宴,也必然是极为私密的场合,邀请她这个“外人”参加,其中的意味让她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想婉拒:“奶奶,这……不合适吧?您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去打扰……”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周奶奶佯装不悦地打断她,“你天天来给我扎针,陪我说话,在我心里啊,就跟自家小辈一样。再说了,要不是你,聿深他姑姑那个咳嗽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一直念叨着要谢谢你呢。就这么说定了,不许推辞,不然奶奶可要生气了。”
周奶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语气又是如此真挚,林晚实在无法再开口拒绝。她看着老人期待的眼神,最终只能轻轻点头:“那……好吧,谢谢奶奶邀请。我一定准时到。”
“哎,这就对了!”周奶奶立刻眉开眼笑,“不用带什么礼物,人来就好,奶奶最高兴了。”
话虽如此,林晚离开周家后,特意为周奶奶制作了一个药枕,这个礼物比较实用,恰到好处地表达心意。
转眼便到了周三傍晚。林晚悉心打扮了一下,选了一件素雅的米白色羊毛连衣裙,外搭一件浅灰色呢子大衣,长发松松挽起,显得温婉又大方。她带上礼物,深吸一口气,才走向那座威严的军区大院。
周家小楼今晚比平日多了几分热闹与温馨。客厅里灯火通明,已经来了不少人。周奶奶坐在主位的沙发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中式缎袄,精神矍铄。周父周母正陪着一位与周母年纪相仿、气质干练的女性说话,那便是周聿深的姑姑周敏。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温婉、衣着讲究的妇人,是苏夫人叶知秋。他们的女儿苏念也来了,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对这场合颇感无趣。
周聿深也在,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便服,站在窗边与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儒雅的老者,正是国手苏明远教授低声交谈着什么,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峻。看到林晚进来,他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深邃难辨,随即对苏明远微微颔首,结束了谈话,朝门口走来。
“林医生来了。”周母亲切地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礼物,嗔怪道,“这孩子,都说了不用带东西。”
“一点心意,是我专门给奶奶做的药枕。”林晚微笑道,然后依次向周奶奶、周父、周敏问好。
这时,周聿深已经走到近前,他的存在让林晚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来了。”
“周先生。”林晚微微颔首。
“这位就是林医生?”苏明远教授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温和与探究的笑容,“听周兄和婉华提起你,周老夫人的咳疾在你手下大有起色,后生可畏啊。”
“苏教授您过奖了。”林晚面对这位医学泰斗,态度更加恭敬,“您是前辈,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叶知秋也微笑着对林晚点了点头,态度还算客气。唯独苏念,在林晚进来时抬了抬眼,上下扫视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蔑,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仿佛林晚根本不值得她过多关注。
晚宴开始,众人移步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气氛融洽。周家人显然都很喜欢林晚,周奶奶不断给她夹菜,周母和周敏也时不时与她聊些养生和日常,言语间充满关怀。周父话不多,但看向林晚的目光也带着长辈的温和。周聿深坐在她斜对面,沉默地用餐,偶尔在话题涉及到他时简短回应一两句,但他的视线,总会若有似无地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
这种众星拱月般的关注,显然刺激到了一个人——苏念。
她从小被苏明远和叶知秋娇惯着长大,心高气傲,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尤其是在周家。她一直倾慕周聿深,虽然周聿深对她始终冷淡疏离,但她早已将周家视为自己未来的归宿,将周聿深视为囊中之物。此刻,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穿着朴素、开着小破医馆的林晚,竟然抢走了周家长辈所有的注意力,甚至连一向冷淡的周聿深都似乎对她格外不同,苏念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
当话题再次转到林晚的医术上,周敏由衷地称赞:“林医生年纪轻轻,医术真是了得,比我之前看的那些都强。”
苏念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筷子,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脸上挂着一丝娇俏却带着刺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桌人都听见:“周阿姨您这话说的,我爸爸可是给您看过几次的,难道我爸爸这‘国手’的名号,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医生吗?”
她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一凝。
叶知秋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衣袖,低声道:“念念,怎么说话呢!”
苏明远也微微蹙眉,但眼神里对这个女儿更多的是无奈与纵容。
周家人脸上都掠过一丝尴尬。周敏连忙打圆场:“念念,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教授的医术自然是顶尖的,只是我这毛病可能更对林医生的路子……”
苏念却不依不饶,她转向林晚,眼神里的挑衅不再掩饰:“林医生,我很好奇,你是师从哪位名家啊?在哪家知名医院高就过?还是发表了什么了不起的论文,才让周奶奶和姑姑都这么推崇备至?我爸爸行医几十年,救治病人无数,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你的医术……是怎么可能‘超过’他的呢?”她特意加重了“超过”两个字,语气里的贬低意味不言而喻。
林晚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可以忍受质疑,但苏念这种带着人身攻击的贬低,以及将她和苏教授放在对立面的做法,让她感到难堪且不公。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不卑不亢地回应。
然而,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比她更快地响起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医术高低,不在于名号与资历,在于能否解除病患之苦。”
是周聿深。
他放下手中的汤匙,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看向苏念,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的耳中:“奶奶缠绵病榻多年,疼痛难忍,是林医生妙手回春。奶奶和姑姑咳嗽数月,夜不能寐,是林医生药到病除。这是事实。”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苏念,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凝着寒冰:“苏教授的成就,无人否认。但以此为由,质疑甚至贬低切实帮助了周家的人的林医生,这并非晚辈应有的教养,更非探讨医道应有的态度。”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甚至语调都没有太大的波澜,但话语里的维护之意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将苏念的所有攻击都挡了回去,并且直接指出了她的失礼与无教养。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苏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聿深,她从未想过,周聿深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她。委屈、愤怒、难堪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都红了。
苏明远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周聿深的话在情在理,他无法反驳,只能沉声道:“聿深说得对,念念,你太失礼了,向林医生道歉。”
叶知秋也赶紧附和:“是啊念念,快道歉。”
苏念看着父母都不帮自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我没错!凭什么道歉!”说完,便推开椅子,哭着跑出了餐厅。
叶知秋连忙起身追了出去,苏明远也是一脸尴尬,对周家人和林晚歉意地笑了笑:“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我去看看。”说着也跟了出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让生日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奶奶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晚的手背:“晚晚,你别往心里去,念念那孩子……唉,被宠坏了。”
周母也温言道:“是啊林医生,她的话你别在意。”
林晚的心情复杂难言。她感激周聿深的出言维护,他那一刻的坚定与强势,像一道光,驱散了苏念带来的阴霾与难堪。但同时,她也因自己成为冲突的焦点,破坏了周奶奶生日宴的氛围而感到愧疚。
“我没事的,奶奶,阿姨。”她轻轻摇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只是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很抱歉。”
“说什么傻话。”周奶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这时,周聿深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同静海,仿佛在说:“无需在意,你没错。”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虽然努力恢复,但终究不如之前融洽。林晚又坐了一会儿,便以不打扰奶奶休息为由,起身告辞。
周家人再次表达了歉意和挽留,见她去意已决,周奶奶便对周聿深说:“聿深,送送晚晚。”
这一次,林晚没有拒绝。她安静地跟在周聿深身后,走出了周家小楼。
夜凉如水,月光洒在静谧的大院里。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直到走到车旁,周聿深为她拉开车门,在她俯身准备坐进去时,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苏念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林晚动作一顿,直起身,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但眼神依旧坚定。
“我没有。”她轻声说,顿了顿,补充道,“谢谢您……刚才为我说话。”
周聿深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恙。然后,他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小,却瞬间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
“我说的是事实。”他淡淡道,随即示意她上车,“走吧,送你回去。”
车子驶出大院,融入京城的夜色。林晚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今晚,她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周聿深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也隐约触碰到了围绕在他身边那个世界的复杂一角。苏念的敌意,周家人的善意,以及周聿深那沉默却强大的守护,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缓缓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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