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的北京城，仿佛被仔细擦拭过的蓝宝石，天光清透，映照着皑皑白雪，连带着周家老宅那古朴的飞檐斗拱也显得格外明亮精神。林晚细心地将周奶奶安顿在廊下铺了厚厚棉垫的藤椅里，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老人身上，旁边小几上还放着一杯林晚刚沏好的、冒着袅袅白烟的参茶。
“奶奶，您就在这儿晒晒太阳，看看雪景，千万别去院子里，地上滑。”林晚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周奶奶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背：“知道啦，我的小管家婆。”
“晚晚！”苏瑾行活力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似乎是在车里，“在干嘛呢？今天天气这么好，窝在周家老宅多浪费！大哥今天也调休了，爸和妈发话了，命令你——还有你家那位周总，晚上回老宅吃饭！奶奶念叨你好几天了。”
林晚忍不住笑了：“二哥，你这传令官当得可真积极。我正想着回去看看呢。”
“那正好！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跟大哥差不多傍晚过去接你们？还是周总亲自当司机？”苏瑾行语速飞快。
“不用接，我们自己开车过去。”林晚忙说，“聿深今天在家，我们等下收拾一下就过去，早点去陪奶奶说说话。”
“行！那就老宅见！妈今天可准备了不少好菜，就等着她的宝贝女儿和……嗯，两位不太争气的儿子。”苏瑾行自我打趣道，随即压低了声音，“温馨提示，今晚主题估计少不了‘催婚’二字，我和大哥已经准备好接受‘批斗’了，你跟聿深到时候见机行事，适当帮忙分散一下火力啊！”
林晚失笑：“知道了，二哥，你们自求多福。”
挂了电话，林晚将回苏家老宅吃饭的事跟周聿深说了。周聿深刚从书房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出来，闻言点头：“好，我让助理把晚上无关紧要的应酬都推了。”他很自然地揽过林晚的肩，“也该回去看看爸妈和奶奶了。上次妈说睡眠不好，我正好寻了一套安神的沉香，一起带过去。”
他的细心和周到让林晚心下微暖。自从两人真正心意相通后，周聿深在处理两家关系上愈发显得游刃有余，不仅对她的妈妈（林母）尽心，对她这边的苏家亲人，也真正做到了爱屋及乌。
安排好老宅的一切，又跟周母交代清楚，他们才驱车离开。她没有直接去苏家，而是先回了趟四合院医馆。
下午，林晚提前结束看诊，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林母今早新做的几样苏奶奶也爱吃的江南点心——松软的方糕和香甜的核桃酪。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口味淡，这核桃酪我特意减了糖，用了脱皮核桃仁，最是温补。”林母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她感激苏家的恩情，更感激他们找回女儿却并未将自己排除在外，这份豁达与尊重，让她心甘情愿地将更多的爱倾注在两个家庭之间。
下午，林晚和周聿深带着给苏家各人准备的礼物，驱车前往苏家老宅。那是一座与周家老宅风格不同，但同样透着历史底蕴与安宁气息的院落。车刚停稳，就听到里面传来苏瑾行清亮的声音：“肯定是晚晚到了！”
话音刚落，院门从里面打开，苏瑾行那张俊朗带笑的脸就探了出来，他身后是穿着休闲毛衣、气质更为沉稳内敛的大哥苏瑾言。
“大哥，二哥。”林晚笑着打招呼。
周聿深也颔首致意：“瑾言，瑾行。”
苏瑾行几步上前，熟稔地接过周聿深手里的一部分东西，目光扫过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调侃道：“聿深，回自己家还这么客气，下次人来了就行，不然妈又该说我们两个不懂事了。”
苏瑾言则温和地看着林晚，仔细打量了一下：“最近气色不错，看来老宅那边住得还习惯？”他作为医生，观察总是更为细致。
“挺好的，奶奶和爸妈都很照顾我。”林晚笑着点头，感受到兄长无声的关怀。
四人一起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苏明远和叶知秋也从屋里迎了出来。苏明远身形挺拔，虽已年过半百，上次生病恢复的不错，但气质依旧，看到女儿和女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叶知秋则快步上前，拉住林晚的手，上下看着，眼里满是慈爱：“晚晚回来了，快让妈看看！哎呦，这手有点凉，快进屋，屋里暖和。”
“爸，妈。”林晚和周聿深齐声叫道。
“好好，快进屋，奶奶在客厅等着呢。”苏明远拍了拍周聿深的肩膀，对这个能力出众、对女儿又好的世交之子，他是十分满意的。
客厅里，苏奶奶正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翻看相册，见到林晚，立刻放下相册，张开手臂：“我的晚晚回来啦，快到奶奶这儿来！”
林晚快走几步，蹲在奶奶身边，握住她的手：“奶奶，我回来看您了。”
“好，好。”苏奶奶轻抚着林晚的头发，满脸褶笑都舒展开来，又看向周聿深，“聿深也来了，工作忙不忙啊？别太累着。”
“奶奶，不忙。”周聿深走近几步，语气温和地应答。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客厅落座。叶知秋忙着张罗茶水点心，苏明远则和周聿深聊起了近期一些经济动向和京市圈子里的事情，苏瑾言偶尔插几句，观点犀利而冷静。苏瑾行则凑在林晚和奶奶身边，插科打诨，说着律所里遇到的趣事，逗得奶奶和林晚笑声不断。
温馨的氛围持续到晚餐时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叶知秋亲自监督、家里帮佣准备的丰盛菜肴，其中不乏林晚从小爱吃的几道本帮菜，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饭桌上，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家长里短展开。叶知秋不停地给林晚和周聿深夹菜，又关心地问起周奶奶的身体状况，林晚一一作答，并转达了周奶奶和周母对林母手艺的再次感谢。
“亲家母真是太客气了，手艺又那么好，把我们都喂刁了。”叶知秋笑着对林晚说，又看向自己两个儿子，话锋微妙一转，“说起来，咱们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要是瑾言和瑾行也加把劲，早点成家，再多添几口人，那才叫真热闹呢。”
来了！林晚和周聿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苏瑾行正埋头啃一块排骨，闻言动作一僵。苏瑾言则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青菜，仿佛没听见。
苏明远清了清嗓子，接话道：“你妈说得对。瑾言，你年纪也不小了，医院工作再忙，个人问题也不能一直搁置。你们科室就没有合适的女同事？或者让亲戚朋友介绍介绍？”
苏奶奶也放下筷子，目光在两个孙子脸上扫过，叹了口气：“奶奶我啊，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们三个都家庭美满，和和睦睦。晚晚现在有聿深照顾，我放心了。就剩你们两个当哥哥的，还让奶奶操心。”
苏瑾行赶紧咽下嘴里的肉，嬉皮笑脸地试图蒙混过关：“奶奶，爸，妈，你们看啊，大哥都没解决，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能抢在前面？长幼有序嘛！再说了，我这不是事业上升期吗，律所案子多，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时间谈恋爱啊。”
“就你借口多！”叶知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事业重要，家庭就不重要了？你看聿深，管理那么大一个集团，不也把晚晚照顾得好好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苏瑾言这时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爸，妈，奶奶，感情的事讲究缘分，急不来。我现在工作确实比较忙，手术、科研占用了大部分精力，暂时没有太多心思考虑这些。”他说话条理清晰，让人难以反驳，但态度明显是抗拒的。
苏明远眉头微蹙：“缘分缘分，你们整天不是医院就是律所，圈子那么窄，缘分能从天上掉下来？我看就是不用心！”
餐桌上原本和乐的气氛，因为催婚话题的深入，隐隐有了一丝凝滞。
林晚见状，适时地舀了一碗汤放到苏奶奶面前，柔声打圆场：“奶奶，大哥二哥都是特别优秀的人，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规划和想法，可能就是缘分还没到。您看大哥在医院救死扶伤，二哥在律所维护正义，这不都是在做好事积福吗？好姻缘肯定在后面等着呢。”
周聿深也放下筷子，沉稳开口：“爸、妈，瑾言和瑾行的能力和眼界，在同辈中都是拔尖的。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清晰的规划，或许只是现阶段更倾向于先立业。我相信他们心里有数，遇到合适的人，自然会水到渠成。”他说话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语气不疾不徐，既表达了对苏瑾言兄弟的肯定，也委婉地劝解了长辈。
苏明远和叶知秋对视一眼，脸色稍霁。他们也知道儿子优秀，只是为人父母，难免操心。周聿深这话说得在理，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苏奶奶拍拍林晚的手，对周聿深投去赞许的目光：“聿深说得对，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啊，偶尔提一句就行了，别给他们太大压力。”她到底是心疼孙子，见气氛有些僵，便主动缓和。
苏瑾行立刻顺杆爬，举起饮料杯：“还是奶奶最开明！爸，妈，我保证，一定积极努力，扩大社交圈，绝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来，为我们家的团圆，为奶奶身体健康，为晚晚和聿深……嗯，早点让咱们家再添个小的，干杯！”
他最后一句玩笑话，瞬间转移了焦点。叶知秋和苏明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目光带着期待看向林晚和周聿深。林晚脸颊微红，周聿深则坦然自若地举杯，与苏瑾行碰了一下，唇角微勾：“借二哥吉言。”
这一打岔，刚才那点小小的紧张气氛彻底烟消云散。晚餐在重新活跃起来的气氛中继续。
饭后，男人们移到书房喝茶聊天，叶知秋拉着林晚在客厅说体己话，苏奶奶则由保姆陪着在院子里慢慢散步消食。
书房里，苏明远泡着功夫茶，与周聿深、苏瑾言聊着时局，苏瑾行偶尔插科打诨，气氛倒也融洽。聊着聊着，苏明远又忍不住提了一句：“瑾言，上次你李伯伯家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人很文静……”
苏瑾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打断道：“爸，我现在没有相亲的打算。”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苏明远了解大儿子的性格，知道他主意正，见他如此，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周聿深适时地将话题引到了苏瑾行正在跟进的一个商业案子上，苏瑾行立刻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成功吸引了父亲的注意力。
另一边客厅，叶知秋握着林晚的手，低声问：“晚晚，你跟聿深……有没有计划要孩子？”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期盼。
林晚脸一热，轻声道：“妈，我们顺其自然。”
“哎，好，顺其自然好。”叶知秋笑眯眯地，“聿深是个有担当的，我们到到时候都能帮衬。你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可盼着呢。”
林晚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她和周聿深的关系日益深厚，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夜色渐深，林晚和周聿深起身告辞。叶知秋和苏明远送他们到门口，又塞了不少东西给他们，都是些吃的用的。苏瑾言和苏瑾行也送到院门口。
“路上小心。”苏瑾言叮嘱道，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瑾行则凑到林晚车窗边，冲她眨眨眼：“晚晚，今天多谢你和聿深啦！下次哥请你吃饭！”
车子缓缓驶离苏家老宅，将那片温暖的灯火抛在身后。车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周聿深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林晚的手。
“今天还好吗？”他问，指的是席间被催婚和催生的话题。
林晚回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微微一笑：“挺好的。家里就是这样，热闹，也免不了这些琐碎的牵挂。”她顿了顿，侧头看他，“说起来，大哥和二哥，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周聿深目视前方，语气平静：“瑾言心思深沉，对感情要求恐怕极高，宁缺毋滥。瑾行看似跳脱，实则眼光也挑剔。这种事，外人急不来。”
林晚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想起饭桌上家人的脸庞，想起奶奶期盼的眼神，想起养母每日不重样的食盒，再感受着身边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被一种巨大而安稳的幸福填满。
血缘至亲，恩爱夫妻，，养母之恩……这些复杂而深厚的情感网络，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交织成了她人生中最温暖的底色。
周聿深似乎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手指微微收紧，与她十指相扣。
“下周，我安排时间，陪你回四合院住两天。”他忽然说。
林晚有些意外，随即心头一暖：“好。”
他知道她牵挂养母，这份体贴，无声却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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