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如同一个喘着粗气的铁兽，在颠簸不平的黄土路上顽强前行，将熟悉的群山和村庄远远抛在身后。林枫站在拖斗里，迎着风，看着两旁景物飞速倒退，心中的离愁渐渐被一种新奇的兴奋感所取代。
道路逐渐变得平坦宽阔，车辆也多了起来。偶尔有喷着黑烟的货车、涂着鲜艳油漆的长途大巴，甚至还有几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小轿车，鸣着喇叭，飞快地从拖拉机旁边超车而去，留下一股刺鼻的尾气。
林枫的目光追随着那些飞驰而过的车辆，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在他的视野中，“渊”冰冷的数据流悄然浮现：
【车辆型号：东风Eq1092F。内燃机驱动，估测排量5.4升，最大功率约135马力。传动系统效率低下，尾气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 【车辆型号：桑塔纳2000。汽油发动机，技术相对先进，空气动力学外形有所优化，但仍存在多处可改进设计。】
每一个移动的金属造物，在“渊”的辅助解析下，都仿佛被瞬间拆解成最基础的零件和性能参数。这种超越常理的洞察力，让林枫在陌生环境中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约莫两个多小时后，前方地平线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逐渐显露轮廓。
县城，到了。
越是靠近，喧嚣声便如同潮水般涌来。拖拉机的轰鸣、各种车辆的喇叭声、人群的嘈杂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与山村寂静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的躁动。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汽油味、尘土味、食物烹饪的香气、甚至是某种工业排放的淡淡酸味。
拖拉机最终在一个嘈杂的、停满了各种车辆和三轮车的露天车站附近停了下来。
“到了！都下吧！下午三点还在这集合往回走，过时不候啊！”张伯大声吆喝着。
林枫背好背包，跳下拖斗。双脚踩在县城的柏油路上，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袭来。地面坚硬平整，不像山村的泥土路。
他环顾四周。
高楼！虽然最高也不过六七层，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窗户玻璃反射着阳光。宽阔的街道上，自行车流如同潮水，铃声响成一片。路边店铺鳞次栉比，招牌五颜六色，卖什么的都有：服装、电器、小吃、书店……
人流如织，穿着打扮各异，行色匆匆。许多年轻女孩穿着鲜艳的裙子，男孩们穿着印着奇怪图案的t恤衫，这些都让穿着洗得发白旧衣的林枫感到一丝格格不入的拘谨。
【环境噪音分贝超标，建议宿主适当调节听觉敏感度。】 【空气质量指数：中度污染。主要污染物为可吸入颗粒物及氮氧化物。】 【检测到多种低功率电磁波信号源，疑似无线通信及广播信号。】 【初步扫描显示，该区域建筑结构强度普遍不足，抗震等级低下。能源利用率低下，光污染严重……】
“渊”的分析报告如同背景音般在他脑海中流淌，冷静地剖析着这个在林枫看来已经足够“先进”和“繁华”的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各种味道的空气涌入肺中，有些呛人，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活力。
这就是山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爷爷说的，有“铁盒子”和“大鸟”的世界。
虽然“渊”的分析显示这里依旧充满缺陷，但这一切对于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少年来说，已然是震撼人心的天地广阔。
他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考点学校的地址和爷爷托人打听的、一家便宜小旅馆的名字。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迈开脚步，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步伐依旧沉稳，但微微加速的心跳和那双不断捕捉新鲜事物的明亮眼睛，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初识天地之广，潜龙入世，第一步已然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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