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胖子去营盘村帮人看祖坟风水。事主家热情,留我们多住几日。村里有位九十多岁的孙奶奶,是远近闻名的老寿星,精神头还好,就爱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晒太阳,给孩子们讲古。
我们闲暇时也爱凑过去听。孙奶奶的故事,大多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味道。
这天傍晚,夕阳把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孙奶奶眯着眼,望着远处荒废了多年、据说一直没人敢动的老宅地基,幽幽地叹了口气,给我们讲起了李老蔫一家的故事。那声音苍老、缓慢,仿佛带着我们回到了那个狂热的年代。
“那是‘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月...”孙奶奶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恐惧和怜悯。
李老蔫,是营盘村祖传的“跳大神”(萨满)的。他家世代都有“仙家”缘分,能请神问卜,治病驱邪,在村里原本很受敬畏。但到了那个年月,这就成了“封建迷信”、“牛鬼蛇神”。
李老蔫为人老实巴交,早就收了法器,不敢再行法事。可偏偏他十岁的小儿子得了邪病,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医院看不好。眼看着孩子就要不行了,李老蔫的媳妇跪下来求他,求他请仙家救命。
李老蔫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心一横,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在自家屋里摆起了香案,请神上身。
也许是心诚,也许是孩子命不该绝,那晚仙家还真的请来了,孩子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村里的民兵队长,也是卫兵小头头的赵卫东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赵卫东就带着一群热血沸腾的卫兵,踹开了李老蔫家的门,把他们一家四口——李老蔫、他媳妇、生病的小儿子,还有个大女儿,全都揪了出来,扣上“搞封建迷信”、“装神弄鬼”的帽子,拉到村口批斗。
赵卫东为了表现自己的“革命坚决”,下手极狠。他带头用皮带抽打李老蔫,逼他承认是“骗子”。李老蔫梗着脖子不认,说仙家是真的,是为了救孩子。这更激怒了赵卫东。
批斗持续了好几天。李老蔫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媳妇受不了羞辱,投井自尽了。大女儿为了护着弟弟,也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重伤的李老蔫和他那一双儿女,都没能熬过去,相继死在了那间被查封的破屋里。
一家四口,就这么没了。
“惨啊...”孙奶奶抹了抹眼角,“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几个胆大的老伙计,趁着夜里偷偷把他们拖到后山乱葬岗埋了,连个坟头都没敢留...”
讲到这里,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张牙舞爪的鬼魅。一阵凉风吹过,王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后来呢?”王胖子小声问。
孙奶奶沉默了很久,才用更低沉的声音说:“后来?后来啊...报应就来了...”
李老蔫一家惨死后,营盘村似乎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几年,怪事就开始接连发生。
最先出事的是当年带头批斗、下手最狠的民兵队长赵卫东。
他开始是做噩梦,总梦见李老蔫一家四口浑身是血地站在他炕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后来大白天也会产生幻觉,看到李老蔫的小儿子在对他笑。他变得神经兮兮,不敢一个人待着,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垮了下去,才四十出头的人,就得了严重的风湿和肺痨,浑身关节疼痛,咳起来止不住,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求医问药多年,始终不见好,受尽了折磨。
当年跟着赵卫东一起动手的那些卫兵,也没几个有好下场。有的壮年暴病而亡,有的遭遇意外残疾,还有的家宅不宁,子孙不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诅咒,笼罩着他们。
而李老蔫家那处荒废的宅基,更是成了村里的禁地。白天从那路过都觉得阴气森森,晚上更是没人敢靠近。有胆大的后生不信邪,晚上跑去探险,回来就高烧不退,胡言乱语,说的都是“别打我”、“饶了我”之类的话,症状跟当年李老蔫的小儿子一模一样。非得家里人备上香烛纸钱,去那宅基前磕头赔罪,才能慢慢好转。
村里人都私下说,这是李老蔫一家死不瞑目,冤魂不散,回来报仇了!
“赵卫东他们那几个,到老了,哪个不是疾病缠身?瘫在炕上哼哼唧唧,求死不能!”孙奶奶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同情,又有一种“天道好还”的释然,“赵卫东死的时候最惨,浑身溃烂,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李大哥,我错了,饶了我吧’...唉...”
“那...这事儿就一直没人管?没请人来看看?”王胖子问道。
“请过!”孙奶奶说,“后来政策宽松了,赵卫东他们也怕了,偷偷请过几个先生来看。有的先生一看,就说怨气太重,解不了。有的勉强做了法事,反而闹得更凶。久而久之,就没人敢管了。那地方,也就一直荒到了现在。”
故事讲完了,夜幕彻底降临,村子里灯火零星。孙奶奶被家人接回去吃饭了,只剩下我和王胖子还坐在老槐树下,心情沉重。
“老丁,”王胖子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发干,“你说...李老蔫他们...现在还在那宅基上吗?”
我望着那片在夜色中格外漆黑、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荒废宅基,缓缓点了点头。在我的灵觉中,那里盘踞着一股极其深沉、悲伤而又无比强烈的怨念能量。四道模糊的、充满痛苦的身影,被束缚在那片土地上,重复着当年的恐惧与愤怒。
“怨念太深,又无人超度,他们无法离开。”我叹了口气,“几十年的煎熬,早已不是简单的报仇了,他们自身也无比痛苦。”
“那...咱们能帮帮他们吗?”王胖子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小声问道。
我看着那片承载了太多悲剧的土地,沉吟良久。这件事牵扯年代久远,因果复杂,贸然插手,吉凶难料。但若任由这痛苦的循环继续下去,对那被困的亡魂,对这片土地,都非善事。
“明天,我们去那片宅基看看。”我最终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我和王胖子带着香烛纸钱,来到了李老蔫家那片荒废的宅基前。
白日下,这里只剩残垣断壁,荒草长得比人还高,一股阴森死寂的气息弥漫不散。寻常人站在这里都会觉得脊背发凉。
我们摆好简单的祭品,点燃香烛。我凝神静气,尝试与盘踞在此地的怨灵沟通。
“李老蔫,及家人,”我朗声道,“你们当年的冤屈,我们已知晓。时代造就的悲剧,非你等之过。如今,当年的加害者大多已受尽折磨离世,因果已显。放下心中仇怨,离开这伤心之地,前往你们该去之处吧。我们愿助你们一臂之力。”
随着我的话语,宅基上的阴风骤然加剧,荒草伏倒,四个模糊的、充满痛苦和戒备的虚影在废墟上隐隐浮现。为首的正是李老蔫,他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和刻骨的悲伤。
一股强大的怨念冲击而来,带着当年批斗的喧嚣、亲人的哭喊、死亡的冰冷...试图将我们驱逐。
王胖子吓得后退一步,我则稳住心神,周身金光微放,护住自身,同时将度人经的慈悲念力,如同温润的泉水般,缓缓渡送过去。
“我们并非当年之人,亦非来此镇压。只为化解干戈,助你们解脱。纠缠于此,你们痛苦,此地亦不安宁。何不放下?”
沟通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诉说着外面的变化,诉说着孙奶奶的同情,也表达了对于他们遭遇的理解和悲悯。怨灵的抵抗渐渐减弱,那浓郁的怨气中,开始流露出巨大的委屈和疲惫。
是啊,几十年的仇恨与痛苦,他们也累了。
最终,李老蔫的虚影向前一步,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和儿女,又看向我们,眼中血泪流淌。他缓缓点了点头。
超度的时机到了。
我让王胖子帮忙,在宅基四周布下往生阵。我则全力念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陈玄陵远程以符咒相助,胡翠花等仙家也现身,以自身祥和之气安抚引导。
金光笼罩住那片废墟,四个虚影在光芒中逐渐变得清晰、平和。李老蔫夫妇对着我们深深鞠躬,他们那一双儿女,也恢复了天真懵懂的模样。然后,他们的身影化作四道纯净的白光,缓缓升空,最终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缠绕此地数十年的阴冷怨气,随之烟消云散。阳光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许多。
后来,我们出资请人将那片宅基彻底平整,撒上花种。没过几年,那里便开出了一片绚烂的花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悲惨。
营盘村,也终于彻底摆脱了那段梦魇般的往事。
离开营盘村时,孙奶奶拉着我们的手,老泪纵横:“好了...好了...总算能安心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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