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夜的倾盆大雨将江城洗刷得焕然一新，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废弃武馆的院子里，积水顺着石缝缓缓流淌，几株老石榴树的叶子被雨水冲刷得碧绿欲滴。
龙昊站在院中，缓缓打着形意拳的三体式，动作沉稳如山岳。他一呼一吸间，胸腹微微起伏，周身气血随着拳势缓缓流转，将昨夜因天气变化而引起的一丝浮躁彻底平复。经过福伯的指点，他的拳法中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霸道，多了几分圆融和沉稳，劲力含而不露，却更显厚重。
伊万诺娃博士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厢房门口，看着龙昊练拳。她虽然不懂武术，但也能感觉到龙昊身上那股沉静而强大的气息，让她因连日紧张而焦虑的心情莫名安定了几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平板电脑上那些尚未完全破译的数据，眉头又微微蹙起。
一趟拳打完，龙昊收势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如箭，射出米远才缓缓消散。
“有进展吗？”龙昊走到伊万诺娃身边问道。
伊万诺娃摇摇头，有些沮丧：“U盘的加密层比想象中更多，像洋葱一样，剥开一层还有一层。账本上的暗语也需要更多样本比对。不过……”她顿了顿，指向屏幕上一处，“我发现了几个重复出现的代号，除了‘毒蝎’，还有‘蛇眼’、‘蜂巢’，可能是指不同的小组或负责人。另外，有一笔异常的资金流向，指向了城北的一家……私人图书馆。”
“私人图书馆？”龙昊目光一凝。在这种敏感的资金往来中出现一个文化场所，显得格外突兀。
“叫‘墨香阁’，表面上是个收藏古籍善本的地方，但背景很深，据说需要特殊引荐才能进入。”伊万诺娃调出相关资料，“我怀疑，它可能是‘神殿’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或者信息中转站。”
龙昊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一条新的线索。
这时，加密电话震动，是老猫。
“昊哥！”老猫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阿强那边有消息了！他那个表侄，成功混进了‘永鑫’化工厂的临时清洁队，今天上午刚进去！”
“情况如何？”龙昊走到院角，压低声音。
“初步观察，化工厂内部戒备极其森严！”老猫语速很快，“明面上的保安就分三班倒，二十四小时巡逻，带着狼狗。重点区域是西边的几个旧仓库和靠山体的部分，那边拉了好几道铁丝网，有单独的岗亭，进出都要查证件和金属探测。阿强的表侄说，他在清理靠近山体的一个旧车库时，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还听到过隐约的机器低鸣声，像是大型通风设备，但那个方向根本看不到任何明显的通风口。”
“地下。”龙昊立刻判断。核心区域果然在地下，入口很可能伪装成了普通仓库或车库。
“还有，”老猫补充道，“张天雄和马三爷那边昨晚又干了一架，规模不小，惊动了警方。现在两边都憋着火，城西像个火药桶。另外……我们监测到，‘墨香阁’私人图书馆最近两天，有几次异常的短波信号收发，信号源加密方式很独特，与我们之前截获的‘神殿’通讯特征有部分吻合。”
墨香阁！龙昊眼神锐利起来。伊万诺娃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盯紧墨香阁，但不要打草惊蛇。”龙昊下令，“另外，让阿强的人继续观察化工厂，重点是保安换岗的准确时间、巡逻路线，以及夜间是否有异常车辆进出。”
“明白！”
挂了电话，龙昊沉思片刻，回到屋内，将墨香阁的情况告诉了伊万诺娃。
“图书馆……”伊万诺娃若有所思，“如果那里是情报中转站，或许会有关于‘潘多拉’或‘毒蝎’的纸质档案？毕竟有些最核心的秘密，他们可能不会完全依赖电子设备。”
龙昊点头。这是个大胆的猜测，但值得一试。相比于防守严密的化工厂，一个图书馆，或许更容易潜入。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墨香阁内部结构的信息。”龙昊道。硬闯不明智，必须要有内应或者详细的图纸。
他再次联系了老猫，让他动用一切资源，调查墨香阁的建筑图纸、安保情况、人员构成，尤其是馆长和常客的信息。
安排完这些，龙昊走出武馆，在附近的小巷中慢慢踱步，看似随意，实则在观察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可疑的盯梢。暴雨过后，老城区显得格外宁静，但龙昊能感觉到，在这宁静之下，涌动着不安的暗流。
路过一个街角的报摊时，他随手买了一份当天的江城晚报。头版头条赫然是关于城西帮派火拼的报道，措辞严厉，声称警方将采取强力措施整顿治安。龙昊注意到，报道中隐约提到了“某些境外势力的渗透”，这或许是官方释放的某种信号。
回到武馆时，已是中午。福伯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条鲜活的江鲈鱼，正在院子的水井边熟练地刮鳞去内脏，准备午饭。伊万诺娃则在厨房里帮忙洗菜，动作虽然生疏，但很认真。这一幕竟有几分诡异的温馨。
龙昊没有打扰他们，独自坐在石凳上，翻看着报纸，大脑却在飞速整合着各方信息。
化工厂是“神殿”在江城的生物实验核心，防守森严，强攻难度极大。墨香阁可能是其情报神经中枢，相对脆弱，但价值可能同样巨大。城西帮派的混乱，既是掩护，也可能成为引爆点。张天雄的活跃，背后定然有“神殿”的支持。而官方……态度暧昧，既想借力，又充满忌惮。
敌我形势错综复杂，如同一盘乱棋。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直接攻击化工厂，风险太高。探查墨香阁，机会与风险并存。或许……应该双管齐下？利用城西的混乱作为佯攻，牵制“神殿”和官方的注意力，然后趁虚而入，直捣情报中枢？
一个初步的计划轮廓在龙昊脑中渐渐清晰。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情报支持和时机把握。
傍晚，老猫的信息再次传来。关于墨香阁的调查有了初步结果：图书馆是一座三层的中式仿古建筑，属于一位背景神秘的海外华人富商，日常管理由一位年过花甲、学识渊博的馆长负责。安保措施看似寻常，但据可靠情报，内部设有先进的防盗和监控系统，且常有身份特殊的访客出入。最棘手的是，没有搞到内部结构图。
“需要更详细的情报。”龙昊对老猫说，“想办法摸清它晚上的安保漏洞，或者……找机会‘请’一位内部人员出来聊聊。”
老猫领会了龙昊的意思：“明白，我会安排。”
夜色再次降临。龙昊站在院中，仰望星空。乌云散尽，星河璀璨。但他知道，这宁静的夜空下，正有多股力量在暗中角力。风暴正在积聚，而他，即将成为那个主动掀起风浪的人。
（第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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