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走了,带着一身血腥气和那片刺目的暗红。
苏棠独自站在狼藉的屋内,窗棂破碎,冷风倒灌,吹散了一室的血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悸与那诡异的、挥之不去的灼热感。脖颈上被他指尖轻触过的地方,像被烙印了一块冰,冷意直透心底,却又诡异地发着烫。
“绑在一起……”
他低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是啊,绑在一起了。从她救下九皇子,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上的那一刻起,或许就注定了。只是今夜,这捆绑,用鲜血和生死,烙得更深,更疼。
屋外传来东厂番子们低声清理院落、修补门窗的动静,效率高得惊人,却也安静得可怕。青黛的房门始终紧闭,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苏棠缓缓走到床边,看着床板上那道深深的刀痕,那是险些夺去她性命的证据。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粗糙的木质裂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
差一点……只差一点……
若不是那支及时射来的弩箭,若不是裴琰如同鬼魅般出现,用后背挡在她身前……
他背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色,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那样重的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轻描淡写地说“死不了”。
真的……死不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应该恨他,怕他,厌恶他无处不在的掌控和那些暧昧不明的折磨。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占据她脑海的,竟是他离去时,墨色背影上那片刺目的红,和他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脊梁?
她烦躁地握紧了袖中的碎瓷片,冰凉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混乱。
这一夜,苏棠几乎未曾合眼。天刚蒙蒙亮,外面修补的动静便彻底停了,番子们悄无声息地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焕然一新的窗户和门栓,证明着昨夜并非一场噩梦。
送早膳的小太监准时到来,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昨夜此地经历过怎样的腥风血雨。食盒里的饭菜依旧精致,甚至因着她“受惊”,又多了一碗安神压惊的参汤。
苏棠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却没有丝毫胃口。
她沉默地用了点清粥,便将食盒放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她走到青黛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里面一片死寂。
“青黛?”苏棠唤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窸窣的声响,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露出青黛那双写满惊恐和疲惫的眼睛。她看到苏棠,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低下头。
“苏……苏采女……”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没事吧?”苏棠问。她知道昨夜青黛定然也听到了动静,恐怕吓得够呛。
青黛猛地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语无伦次:“没、没事……奴婢没事……谢采女关心……” 她似乎急于结束对话,不等苏棠再说什么,便慌忙道,“奴婢……奴婢还要收拾屋子……” 说完,飞快地关上了门,落栓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棠站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了然。青黛的恐惧,不仅仅来自于昨夜的刺客,更来自于对裴琰的畏惧。经过上次被“问话”,她恐怕再也不敢与苏棠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一种无形的孤立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回到自己屋里,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心却沉甸甸的。裴琰的伤……到底怎么样了?那些刺客,审出结果了吗?是谁派来的?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自己不该关心那个魔鬼的死活,可理智是一回事,不受控制的思绪又是另一回事。那种在生死关头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触感,他背上那片为了护她而绽开的血色……像魔咒一样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临近午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苏棠的心猛地一提,快步走到窗边,透过新糊的窗户纸小心向外望去。
只见王太监——昨日那个御药房的管事太监,领着两个提着药箱、太医模样的人,正站在院子里,神色恭敬地对着……裴琰身边那个常随侍的大太监低声说着什么。
那大太监苏棠见过几次,姓冯,总是面无表情,眼神锐利,是裴琰真正的心腹。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还带着太医?
难道……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是他的伤恶化了?所以需要太医就近……不,不可能,他是九千岁,什么样的太医请不到,何必来这冷宫?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冯公公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的窗口。
苏棠立刻缩回头,背靠着墙壁,心脏怦怦直跳。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冯公公尖细却清晰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不大,却足以让她听清:
“……督主的意思,苏采女昨夜受惊,需得好生安抚,静养几日。一应饮食起居,皆按最高份例供给,不得有误。”
这话是说给王太监和那些下人听的,但苏棠知道,更是说给她听的。
他没有提自己的伤势半分,却将“受惊”的她,再次架在了众人瞩目的高处,用更精细的“圈养”,将她与外界彻底隔开。
紧接着,她又听到冯公公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督主还吩咐了,即日起,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冷宫,惊扰苏采女静养。违令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带着森然的杀气,让躲在屋内的苏棠都感到一股寒意。
他是在保护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杜绝下一次刺杀的可能?
还是……用更严密的看守,将她彻底变成他笼中无法飞走的金丝雀?
苏棠分不清。
她只感觉到,那捆绑着她的无形绳索,因为昨夜的血,因为今晨的命令,收得更紧了。
紧得让她几乎窒息,却又……在窒息的缝隙里,窥见了一丝他隐藏在冷酷表象之下,那晦暗难明、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得更加慌乱。
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膝盖。
裴琰,你背上的伤,还疼吗?
这个她绝不该问出口的问题,却在心底,疯狂地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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