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油布包裹,如同烙铁般滚烫,紧紧贴着苏棠的胸口,熨烫着她急促未平的心跳。佛堂的阴冷腐朽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那绝笔信上字字泣血的控诉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皇后!果然是皇后!
春菱溺毙,王宝暴毙,李德全“失足”,还有那些接受了“贡珠赏赐”后莫名凋零的妃嫔公主……这一条条人命,都指向了那个母仪天下、看似雍容华贵的女人!
而裴琰,他早就知晓这一切,甚至掌握了关键证据,却隐而不发,直到将她这把“刀”磨到足够锋利,才将她引至这废弃佛堂,让她亲手拿起这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利刃。
他是执棋者,冷静而残酷地布局。而她,是他棋盘上最重要,却也最身不由己的那颗棋子。
苏棠靠着门板,在冰冷的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四肢都开始发麻,才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点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个油布包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粗糙的布料,感受着里面信笺和碎锦的轮廓。
证据在手,下一步该如何?
直接呈给皇帝?且不说她一个无凭无据的“前”冷宫弃妃如何能面圣,就算侥幸见到,皇帝会信吗?会为了一个多年前死去的宫女和一个绣娘的绝笔信,去动摇根基深厚的皇后吗?更大的可能,是她证据还未呈上,就已“被自尽”。
交给裴琰?这本就是他“给”她的东西,交回去毫无意义。他需要的是她这把“刀”挥出去的效果,而不是将证据收回。
德妃?这或许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途径。德妃与皇后不睦已久,又有野心,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皇后的机会。但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事成之后,自己这颗知道太多的棋子,恐怕也难逃兔死狗烹的下场。
苏棠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妆台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
她不能急。必须沉住气。
这证据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用得好,可以撬动局势;用不好,立刻就是粉身碎骨。
她需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这证据发挥最大威力,也能最大限度保证自身安全的时机。
在这之前,她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扮演那个惶恐不安、试图寻找倚仗的苏采女。
将油布包裹重新贴身藏好,苏棠换下夜行衣,穿上日常的宫装,唤来云袖伺候梳洗。
云袖进来时,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苏棠脸上只有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惯常的柔弱,并无异样。
“采女,您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睡安稳?”云袖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轻声问道。
“嗯,”苏棠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倦意,“许是昨日吹了风,头有些沉。”
她透过铜镜,观察着云袖的神色。云袖动作轻柔,表情恭顺,看不出任何破绽。但那个蒙面人的警告——“小心身边最无害的人”——始终在她心头盘旋。
这个云袖,到底是谁的人?裴琰的?德妃的?还是……皇后的?
梳洗完毕,用了早膳,苏棠依旧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殿内静养。她拿起之前裴琰送来的那本蓝色笔记,佯装翻阅,心思却全在怀中的证据和接下来的谋划上。
时间在看似平静中缓缓流逝。
午后,德妃宫中再次派人送来了一些时新瓜果和一套新巧的珠花,附言依旧是关怀与拉拢之意。
苏棠让云袖收了,并回赠了一些漪兰殿小厨房自制的点心,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疏远,维持着一种谨慎的试探。
她在等,等德妃露出更多的底牌,也等一个能将证据“不经意”递到德妃手中,却又不会引火烧身的契机。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另一场风波,已悄然而至。
傍晚时分,冯公公突然来访,脸色比平日更加凝重几分。
“苏采女,”他行礼后,声音低沉,“督主请您过去一趟。”
苏棠的心猛地一紧。裴琰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佛堂之事?还是有了新的变故?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有劳公公带路。”
再次踏入裴琰那间奢华而冷肃的殿宇,苏棠的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以前是纯粹的恐惧与被动,如今,在那恐惧之下,却滋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底气——怀中的证据,便是她的筹码。
裴琰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苏棠,仿佛能穿透她的衣衫,看到她怀中那烫手的秘密。
“去了?”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棠知道瞒不过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是。”
“找到了?”他又问。
“是。”苏棠再次答道。
裴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比杂家想的,要沉得住气。”
苏棠垂下眼睑:“妾身愚钝,不知督主何意。”
“不知?”裴琰踱步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那迫人的寒意,“杂家给你指了路,给了你自保的资本,你却按兵不动……是在等什么?等德妃给你开出更好的价码?”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连她与德妃的接触都一清二楚!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她抬起头,看向裴琰,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督主明鉴,妾身人微言轻,不敢妄动。证据虽在手中,却不知该如何用,方能不负督主期望,亦能……保全自身。”
她在试探,试探他的底线,也试探他真正的目的。
裴琰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保全自身?”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杂家还以为,经过昨夜,你已经明白,你的安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他指的是那个失控的吻。
苏棠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底涌起一股屈辱的怒意,却又被他指尖的冰冷和话语中的威胁死死压住。
“妾身……不敢忘。”她咬着唇,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裴琰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那强忍着的情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松开了手。
“东西,先放在你那里。”他转身,走回窗边,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何时用,怎么用,杂家会让你知道。”
他没有强行拿走证据,反而让她继续保管。这出乎苏棠的意料。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是真的在等待最佳时机,还是……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是。”苏棠低声应道。
“回去吧。”裴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苏棠行了一礼,转身退出大殿。
走在回漪兰殿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裴琰的态度,暧昧难明。他既掌控着她,似乎又给予了她一定的自主空间。他需要她这把刀,却又仿佛在……纵容着这把刀生出自己的意志。
这比纯粹的利用,更让她感到不安。
握紧袖中的手,指尖触及怀中那硬硬的油布包裹。
证据还在她手里。
裴琰在等。
她,也在等。
等一个能将这后宫,乃至前朝,都搅得天翻地覆的——
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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