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前门小酒馆里，徐慧真站在柜台上。马连生、孔玉琴、何玉梅都规规矩矩地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从王主任将小酒馆的日常经营全权交给徐慧真，她便雷厉风行地要进行改革，这也是公私合营后，徐慧真第一次召集众人开会。
“今天叫大伙来，是有几件事要宣布。”
徐慧真的声音清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马连生身上，
“马师傅，前几天这批新到的酒，是你负责采购的吧？”
马连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点头：
“是……是我让我侄子去拉的。”
徐慧真没接话，转身从柜台后拎起个酒提子，从墙角的酒缸里舀了半提子酒，仰头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噗”地一声吐在地上，语气带着几分严厉：“马师傅，你平时喝酒吗？”
“能……能喝点。”马连生被她这架势吓得手心冒汗，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从小就泡在酒缸里长大。”徐慧真放下酒碗，语气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三岁跟着我爹尝酒，五岁就能喝半斤，有个外号叫‘一直喝’。”
她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你们知道什么叫‘一直喝’吗？”
何玉梅跟徐慧真走得最近，平时最是机灵，当即接话：“就是喝酒能一直喝，喝不醉！”
“哎，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徐慧真应了一声，转头直视马连生，“马师傅，你这酒，掺了水了。”
马连生脸瞬间涨成通红：“这……”
“要是你侄子干的，那就是您家人不地道；要是厂家干的，那就是厂家坑人！”
徐慧真语气斩钉截铁，
“马师傅，麻烦您把这几缸酒还有后厨的存酒全退了！要是退不了，可就不是您能不能在这上班的问题了，到时候我得联系居委会和公安局，马师傅，您可是犯了投机倒把的罪！”
“别别别！我一会联系我侄子，一定退了！”
马连生吓得连连答应，额头上的汗都流了下来，心里暗自庆幸徐慧真没直接报官。
处理完酒的事，徐慧真又道：
“还有，从今天起，一到晚上，就把中间新开的那道门给关上，小酒馆恢复原样！”
孔玉琴皱着眉不解：“徐掌柜，那道门开着多方便，客人既能喝酒又能吃饭，为啥要关上？”
“饭馆是饭馆，酒馆是酒馆，不能混为一谈！”
徐慧真解释道，
“酒馆里三教九流都有，花几毛钱买二两酒，就是爷，图的就是个自在热闹；饭馆是吃饭的地方，讲究干净利索。咱们要是混在一起，喝酒的吵着吃饭的，吃饭的嫌喝酒的闹，最后两边都留不住人！”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
徐慧真接着说：“另一边的房子，直接办成食堂，卖饭票。主营米饭、窝头、馒头、花卷，还有油饼、炸糕、火烧，搭配着咸菜卖。”
她顿了顿，强调道，
“小酒馆公私合营了，就得有公私合营的样子，咸菜虽说不如六必居的精致，但一定要突出一个实惠，让街坊们花小钱能吃饱吃好！炒菜有人要就做，没人要也不勉强，重点把主食和咸菜做好！”
“好嘞！听徐掌柜的！”众人齐齐答应。
徐慧真笑着点头，看向众人：
“行了，散会吧，玉梅，你一会到小酒馆外面贴张告示，就说小酒馆恢复原样。”
“好嘞，徐经理，我马上去办。”何玉梅脆生应了一句，急忙找纸笔去了。
马连生也一溜烟地跑出去联系侄子退酒，孔玉琴收拾起桌椅板凳，小酒馆里顿时忙活起来，透着股焕然一新的朝气。
小酒馆恢复原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天就传遍了大前门的胡同巷陌。
傍晚时分，夕阳刚把“大前门小酒馆”的鎏金招牌染得暖亮，牛爷就背着手，迈着四方步第一个踏进门来。
“哟，慧真！这酒馆，可算变回老样子了！”牛爷往柜台前的老位置一坐，眼神扫过熟悉的八仙桌、青砖地，还有柜台后满满当当的酒缸，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前阵子那改得四不像，哪有咱老酒馆的自在劲儿！”
话音刚落，片儿爷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强子、老王等一众老主顾，瞬间把小酒馆挤得热热闹闹。
片儿爷凑到酒缸边，掀开红布闻了闻，咂咂嘴：
“这酒味儿正！比前阵子掺水的强十倍！慧真，先给我来二两！”
徐慧真笑着应着，手里的酒提子麻利地伸进酒缸，清澈的酒液顺着提子滑进粗瓷碗，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给牛爷、片儿爷一一倒上酒，又让何玉梅端上刚炒好的花生、小肚，笑着道：
“多谢各位叔伯捧场！今天起，小酒馆恢复原样。”
众人纷纷鼓掌。
牛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闭上眼睛品了品，睁开眼时眼里满是惊喜：“地道！还是这纯粮酒喝着过瘾！我说慧真，这酒馆啊，还得是你经营才像样，范金友那阵子，把小酒馆经营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片儿爷跟着附和，“以前来这儿，花几毛钱就是大爷，自在！前阵子改得乱七八糟，油烟味呛人，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哪有现在舒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对小酒馆恢复原样赞不绝口。
徐慧真等众人说够了，才抬手压了压，笑着宣布：
“各位叔伯，今天除了小酒馆恢复原样，我还有两件事跟大伙说。一是旁边的屋子，早上和中午开食堂，主营米饭、窝头、馒头、花卷，还有油饼、炸糕、火烧，搭配着咸菜，管够管饱！咱不追求多精致，就突出一个实惠，让街坊邻居、厂里工人花小钱能吃饱吃好。”
“好！”牛爷当先叫好，“现在粮食紧张，食堂开得太及时了！以后早上赶工，直接来这儿买俩馒头，省得自己开火！”
“可不是嘛！”强子也跟着点头，“我们拉洋车的，就盼着有这么个实惠的地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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