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凝聚在男孩眉心的黑色煞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阴冷污秽的气息,与落星坳这“聚阴敛煞”之地隐隐共鸣。沈默的心脏骤然收紧——这绝非寻常撞客,而是被某种极凶之物附体,甚至可能是一种古老的诅咒。
村长老还在苦苦哀求那位跳大神的“阿贡师”,而阿贡师摇铃舞动的动作越发癫狂,嘴里念念有词,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团黑气,反而像是激怒了它,男孩脸上的青紫之色又深重了几分,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让开!”沈默低喝一声,拨开围观的村民,大步走上前。
阿贡师被他打断,恼怒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涂满油彩、神情乖戾的脸:“哪里来的外人?敢冲撞本师做法?惊了山神,你担待得起吗?!”
沈默根本不理会他,目光锐利如刀,直接落在男孩身上。他蹲下身,不顾那妇女警惕和绝望的眼神,伸出右手食指,悬在男孩眉心一寸之上。
没有接触,但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煞气的粘稠与冰寒,带着一种啃噬生机的恶毒。
“他不是生病,也不是普通的冲撞。”沈默抬头,看向村长老,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是被这山里的‘脏东西’缠上了。你们最近,是不是动过什么不该动的东西?或者,村里来了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村长老被他眼中的笃定震慑,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孙子,老脸挣扎,最终还是颤抖着指向村子后方:“前……前些天,二狗他们在后山老鸦涧塌陷的土坡里……捡……捡回来一个铜……铜瓶子……”
铜瓶子?
沈默与林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带我去看!”沈默起身,语气不容拒绝。
村长老犹豫地看了一眼还在抽搐的阿贡师,一跺脚:“跟我来!”
在村长老家阴暗的堂屋里,靠墙的八仙桌上,赫然摆放着一件器物。
那是一件青铜觚(gu)。
侈口,细腰,高圈足,典型的商周酒器造型。但这一件,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沉色泽,并非普通的铜绿,而是一种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暗红近黑。觚身刻满了繁复的纹饰,并非寻常的饕餮云雷,而是无数扭曲、挣扎、形态怪异的人形和兽形图案,交织缠绕,透着一股疯狂与绝望的气息。而在这些图案的间隙,填充着那种沈默和林月已经无比熟悉的——诡异符号!
整个青铜觚散发出的煞气,比那血玉更加浓烈、更加原始狂暴!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却像是一个不断散发着阴冷与死亡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生机。
“就是它!”林月低呼,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沈默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缓缓走近,没有贸然触碰。他的“鬼手”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青铜觚内部凝聚着何等庞大的负面能量——那是无数怨魂的哀嚎、血腥祭祀的残留、以及被强行拘禁、扭曲的天地煞气!这根本不是什么酒器,而是一件远古时期用于邪恶祭祀的法器,或者说……囚笼!
“狗娃就是好奇,摸了一下这瓶子,当天晚上就……”村长老的老伴在一旁抹着眼泪哭诉。
“不止狗娃吧?”沈默目光扫过村长老和他身后几个面色晦暗、眼神躲闪的村民,“接触过这东西的人,这几天是不是都感到精神不振,体虚多病,甚至……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显然被说中了。
“这东西是祸害!必须处理掉!”沈默斩钉截铁。
“不行!”那阿贡师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尖声叫道,“这是山神显灵的法器!是宝物!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冲撞了法器,我们全村都要跟着倒霉!”
他贪婪地盯着那青铜觚,显然将其视为提升自己“法力”或者牟取暴利的工具。
沈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宝物?那你靠近它三尺之内试试?”
阿贡师被他的眼神慑住,又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觚,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上前。
沈默不再理他,对林月道:“帮我护法,别让任何人打扰。”他又看向村长老,“想救你孙子,就信我一次。”
村长老看着沈默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孙子,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默从随身的布袋里,先取出那块得自青铜盒的雷击木封镇块。他将木块放在青铜觚旁边,暗色的木身接触到觚身散发的煞气,竟发出微不可闻的“滋滋”声,表面的朱砂符号闪过一丝微光,将逼近的煞气略微逼退。
但这远远不够。青铜觚的煞气太过庞大,雷击木只能暂时护住方寸之地。
沈默又取出数道绘制在特制黄纸上的符箓,上面用朱砂勾勒着繁复的云篆。他脚踏罡步,口诵净天地神咒,将符箓按照八卦方位,贴在青铜觚周围的虚空之中。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符箓无风自动,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形成一个简易的结界,试图封锁和净化青铜觚散发的煞气。
然而,那青铜觚仿佛有灵性一般,感受到压制,觚身猛地一震!暗红色的表面仿佛有黑血流淌,那些扭曲的图案和符号骤然变得清晰,一股更加阴冷、暴戾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符箓结界!
“咔嚓!”离得最近的一道符箓,竟凭空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结界的金光一阵摇曳,变得明灭不定。
沈默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这邪觚的反噬之力,远超他的预估!
与此同时,堂屋外突然阴风大作,吹得门窗哐哐作响,原本尚有几分光线的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仿佛瞬间进入了黑夜。院子里传来村民惊恐的叫声,以及一些窸窸窣窣、仿佛无数爪牙刮擦地面的诡异声响!
“它……它在召唤东西!”林月握紧了强光手电,紧张地看向窗外,只见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扭曲的黑影在院墙外聚集。
村长老和村民们吓得面无人色,挤作一团。
那阿贡师更是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躲到了角落,再不敢出声。
沈默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犹豫。他咬破左手食指,挤出几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剩余的数道符箓之上。鲜血融入朱砂,符箓上的光芒骤然炽盛!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敕!”
他双手结印,猛地向前一推!加持了自身阳血的符箓金光大放,如同烈阳融雪,强行将翻涌的煞气压回青铜觚周围三尺之内!
几乎在煞气被暂时压制的同一时间,瘫倒在地的男孩狗娃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眉心那团黑气淡去了少许。
有效!
但沈默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这青铜邪觚煞气根源极深,又与这落星坳的凶地气场相连,若不从根本上解决,迟早还会爆发,届时整个村子都可能沦为鬼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布满诡异符号的觚身上。这些符号……或许不仅仅是装饰,而是控制或者沟通这件邪器的关键?
他强忍着煞气对心神的冲击,集中精神,仔细辨认着那些与古籍、青铜盒上同源,但更加古老狰狞的符号。它们似乎记述着某种仪式,指向一个特定的地点……一个需要血祭才能开启的……门户?
难道,这邪觚是钥匙?是开启“葬龙峪”那“困龙锁魂”大阵某一环节的钥匙?
而那块失踪的血玉,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被压制的青铜觚再次剧烈震颤,觚身内部仿佛传来无数怨魂的尖啸!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如同毒蛇般,猛然冲破符箓的封锁,直射沈默面门!
“小心!”林月惊呼。
沈默反应极快,侧身避过要害,但那黑气还是擦着他的左臂掠过。一股钻心的冰寒和剧痛瞬间传来,整条左臂顿时麻木,仿佛血液都被冻结,皮肤上浮现出一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肩头蔓延。
邪气入体!
沈默闷哼一声,右手迅速在左肩几个穴位连点,同时从怀中掏出一颗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丸吞下,暂时阻住邪气扩散。但他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邪觚的凶厉,一次比一次更甚!
必须尽快找到将其彻底封印或摧毁的方法,否则,别说救狗娃,就连他们自己,恐怕都要交代在这落星坳!
而远处,群山沉默,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待着献祭的到来。北斗七星在渐渐暗沉的天幕上依稀显现,那指向落星坳的金色光点,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死亡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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