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人皮融入血玉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
沈默僵立原地,双目失焦,破碎的远古画面如同决堤洪水,冲击着他的意识——铅灰色的天空下,巨大的青铜鼎被投入翻涌的水银江河;山峦崩摧,地脉哀鸣,一道巨大的龙形黑影在光柱与符文中挣扎咆哮,其声震天撼地,充满不甘与怨毒;无数身着古老祭袍的身影在血与火中吟唱、倒下;最后,是一方散发着温润却又无比威严光芒的玉玺,镇向龙影头颅,光芒爆散,万物寂灭……
“困龙……非虚指……乃是一条被强行拘禁、炼化的……地脉龙魂!”沈默喃喃,冷汗浸透后背。这葬龙峪,根本不是什么墓葬,而是一处远古战场,一个以山川为炉、水银为薪、龙魂为药,试图炼化天地造化的大型祭坛!那传国玉玺,竟是封印并汲取龙魂力量的核心阵眼!
血玉,则是启动和控制这个庞大炼化仪式的关键“祭器”与“信物”!那张人皮,是上一任主持仪式的大巫,或者说……失败者留下的传承与警告!
“把玉给我!!”
面具头领的咆哮将沈默拉回现实。他看到沈默手中血玉的变化,感受到那股令他心悸的古老气息,贪婪与杀意彻底压倒理智。他不再犹豫,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
然而,就在子弹离膛的刹那,沈默手中那枚弥合裂纹、光华内敛的血玉,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微微一震。
一道无形的、带着龙威与煞气的屏障,瞬间出现在沈默身前。
子弹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最终力竭,叮叮当掉落在地,弹头扭曲变形!
面具头领瞳孔骤缩,难以置信。
沈默也愣了一下,随即明悟。血玉融合了人皮传承,已与他气息相连,在这大阵核心之地,能自发引动部分阵法之力护主!
但他没有丝毫喜悦。他能感觉到,血玉在吸收棺椁中弥漫出的龙魂煞气,变得更加“强大”,但也更加“饥饿”。它渴望更多的能量,渴望完成那未尽的……炼化仪式!而作为持有者的他,正被这股渴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左臂的黑色纹路传来灼热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顺着经脉钻入他的心脏!
“吼——!”
祭坛之下,水银之河彻底沸腾!无数银色的触手疯狂拍打着祭坛边缘,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摇晃。那九尊青铜兽首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咔嚓……轰隆!”
巨大的青铜棺椁,在那股不断喷涌的黑色煞气冲击下,终于彻底崩解!碎片四射!
棺椁之下,并非实地,而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原始恐怖气息的幽暗洞口!洞口边缘,残留着断裂的、粗如儿臂的青铜锁链,以及早已干涸发黑的、遍布符文的血迹。
那才是真正囚禁龙魂的……牢笼入口!
此刻,牢门已开!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暴戾、充满了被囚禁万年怨恨的龙魂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从洞口中轰然爆发!
“啊——!”面具头领剩下的两名手下首当其冲,被这股意志扫过,七窍流血,抱着头颅发出非人的惨嚎,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疯狂,竟互相撕咬攻击起来,状若疯魔!
面具头领也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连后退,靠着残破的玉佩和强大的意志力勉强保持清醒,但眼中已充满了骇然。
林月虽然躲在沈默身后,受到屏障庇护,依旧感到灵魂仿佛被冻结,呼吸困难。
唯有沈默,手持血玉,站在风暴的中心。龙魂的恐怖意志冲击着他,却被血玉散发的屏障和那股同源的古老气息抵消大半。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玉正在疯狂吸收着逸散的龙魂煞气,变得更加滚烫、沉重,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立刻离开!否则,要么被失控的龙魂撕碎,要么被这贪婪的血玉吸干,甚至……被其控制,成为完成那远古炼化仪式的下一个祭品!
“走!”沈默一把拉住林月,目光扫过祭坛,瞬间锁定了一条尚未完全断裂、通向侧后方岩壁的狭窄石梁。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强忍着血玉带来的灼痛和意识侵蚀,将残存法力注入青铜罗盘。
罗盘白光再次亮起,虽微弱,却坚定地指向那条石梁。
“想跑?!”面具头领见状,强忍灵魂层面的不适,举枪再次瞄准!他得不到,也绝不能让沈默带着秘密离开!
然而,他刚抬起枪口,那深洞之中,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龙形煞气,如同出洞的毒蟒,猛地窜出,直扑他而来!
面具头领骇然失色,仓促间就地翻滚躲避。
“轰!”他原本站立之处,青石地面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深坑!
趁此机会,沈默拉着林月,冲上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梁!
石梁下方,就是翻滚咆哮的水银河。头顶,是不断坠落的碎石和弥漫的黑色煞气。身后,是面具头领疯狂的咒骂和龙魂煞气的追击。
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沈默将血玉紧紧攥在手中,以其气息引导,艰难地在混乱的能量乱流和不断崩塌的环境中寻找着路径。他能感觉到,血玉对这片空间有着某种奇特的感应,仿佛在指引着某个特定的方向。
左臂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锁骨,剧痛和冰寒几乎让他晕厥。他全靠“赤阳燃血丹”的药力和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支撑。
林月紧随其后,不时用手电照射前方,击碎坠落的碎石,她的专业素养和冷静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拐过几个弯,身后的咆哮声和追击似乎暂时被甩开。前方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隐隐有微弱的气流吹出。
“这边!”沈默精神一振,血玉对这里的感应最为强烈。
两人侧身挤过裂缝,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与外界浓重的煞气和水银味格格不入。水潭边,散落着几具早已腐朽成白骨的尸骸,看衣着样式,竟十分古老。
而在水潭旁的石壁上,刻着一行苍劲的古篆,与那“镇陵图”上的字迹同出一源:
“**炼龙不成,反遭其噬。后来者鉴之,玉匙非福,乃绝户之祸。速毁之!**”
绝户之祸!
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默心上。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枚变得愈发深邃、仿佛有生命在律动的血玉。
所以,那远古的仪式最终失败了?主持者遭反噬,只留下一张人皮警告?这血玉,根本不是什么传承,而是一个注定会带来毁灭的诅咒之物?
那传国玉玺呢?是随着仪式失败而毁灭了,还是……流落到了他处?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但此刻,他已无暇深思。
石室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面具头领竟也循着踪迹追了上来!他浑身是伤,面具破碎大半,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执念。
“把玉……给我!”他嘶吼着,举起手枪,枪口却有些摇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沈默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血玉,又看了看石壁上的警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毁了它?
可这玉如今已与他气息相连,强行摧毁,自己必遭反噬,恐怕立刻就会毙命。而且,这玉似乎还与那失控的龙魂有着某种联系……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嗡!”
整个石室猛地一震!比之前更加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仿佛那条被困的龙魂正在地脉中疯狂冲撞,要彻底脱困!
“轰隆隆!”
石室顶部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砸落下来!
“小心!”林月一把推开沈默,自己却被一块落石擦中肩膀,痛哼一声。
面具头领也被震动掀翻在地。
沈默低头,看着在震动中散发出越来越强烈光芒、仿佛在兴奋颤抖的血玉,又感受到左臂那几乎要吞噬他神智的邪煞剧痛。
他明白了。
这玉,不能留。至少,不能以现在这种状态留在身边。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林月,又看了一眼挣扎爬起、状若疯魔的面具头领,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清澈的、散发着灵气的水潭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将手中的血玉,狠狠掷向了那个小小的水潭!
“噗通!”
血玉入水,竟没有沉底,而是悬浮在潭水中央,剧烈地旋转起来!表面的暗红色光芒与潭水的清灵之气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大量白烟!
“不!!!”面具头领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咆哮。
而沈默,在掷出血玉的瞬间,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硬生生剥离,左臂的剧痛骤然减轻,但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也随之袭来。他踉跄一步,被林月扶住。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悬浮旋转的血玉,在与灵潭之水的冲突中,表面竟然开始剥落!暗红色的外壳如同蛋壳般碎裂,露出了内部……一抹温润纯净、仿佛凝聚了天地正气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的形状……赫然是一方小巧玲珑、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玉印虚影!
传国玉玺?!
不,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缕被封印在血玉核心的……玉玺本源气运!
这缕气运一出现,整个石室的震动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些许,地底传来的龙魂咆哮也带上了一丝惊疑与……忌惮!
血玉,竟是以玉玺的一部分气运为核心,糅合了龙魂煞气与无数血祭能量炼制而成!它既是控制龙魂的钥匙,也成了禁锢玉玺部分力量的牢笼!
面具头领呆呆地看着那玉印虚影,眼中的疯狂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沈默和林月也震撼无言。
原来,玉玺并未完全失落,其最核心的一缕气运,一直就在这里,被封于血玉之中!
此刻,血玉外壳在灵潭之水中崩解,这缕气运终于得以显现!
那玉印虚影在潭水中沉浮片刻,仿佛有灵性般,缓缓飘向沈默,绕着他盘旋一周,最后,竟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没入了他一直握在左手的……青铜罗盘之中!
罗盘中心那块黑色石头,瞬间变得温润如玉,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白光,上面的星宿符号光芒大放,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罗盘……竟然吸收了这缕玉玺气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
失去了核心的血玉残壳,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潭水中。
地底的震动再次加剧,龙魂的咆哮更加狂暴,失去了血玉的束缚与玉玺气运的安抚,它脱困的速度正在加快!
石室崩塌在即!
“走!”沈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拉起林月,看了一眼那因失去目标而陷入呆滞的面具头领,毫不犹豫地冲向石室另一端一个被震开的狭窄出口。
身后,是彻底疯狂崩塌的葬龙之冢,以及一条即将挣脱万年束缚的愤怒龙魂。
身前,是未知的逃生之路,以及一个吸收了传国玉玺气运、变得神秘莫测的青铜罗盘。
血玉已毁,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这缕玉玺气运现世,又会引来怎样的腥风血雨?而那失控的龙魂,一旦彻底脱困,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灾劫?
沈默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活下去,将这里的真相带出去。
他和林月的身影,消失在不断塌陷的黑暗通道深处。
只留下身后,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轰鸣与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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