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的泥潭里挣扎,沉浮。左肩的剧痛是唯一真实的锚点,将我断续地拖回现实。冰冷,彻骨的冰冷,从身下的泥泞蔓延上来,渗透进每一寸骨头缝。湿重的雾气仿佛有了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几个时辰,一种近乎本能的求生欲让我强行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依旧是那片灰白,浓雾未曾散去分毫,只是天色似乎更暗沉了些,像是黄昏提前降临,又或者,是我失血过多的视野在欺骗自己。
我还躺在那个长满蕨类的洼地里,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狼狈得像一条搁浅的、濒死的鱼。追兵没有出现,周师傅……也不知所踪。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这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个贴身存放的黑色皮卷还在,冰冷而坚硬地硌在皮肉上,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感。我把它掏出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它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必须离开这里。伤口需要处理,体温正在流失,留在这里,只有冻死或者失血而亡,又或者,被那些随时可能折返的杀手找到。
我尝试动弹,左肩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我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咬紧牙关,用右手撑地,一点点挪动身体,靠着背后一棵冰冷的、树皮粗糙的树干,勉强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休息了片刻,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气,我再次摊开手掌,凝视着那个黑色的皮卷。它比想象的更小,更紧密,像是一截风干的、缩水的血管。我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指,试图将它展开。
过程异常艰难。皮卷不知是何材质,历经百年埋藏,竟没有完全脆化,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韧性,紧紧卷缩着,抗拒着我的动作。我不得不用指甲,极轻、极慢地,一点一点地撬动边缘。
终于,它被展开了寸许。
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是密密麻麻、如同微雕般的刻痕。字迹极小,笔画细如发丝,排列得却异常整齐,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密感。这绝非毛笔或普通刻刀所能为。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些细密文字的间隙,还穿插着一些同样微小的、线条扭曲盘绕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又像是……符咒?
我强忍着眩晕和疼痛,将眼睛凑到极近的距离,努力辨认着那些蚊足般的字迹。光线太暗,刻痕太细,大部分都模糊难辨。只有开头的几个稍大的字,勉强可以认出:
“**龙吟……非声……血脉……启……**”
龙吟非声?血脉启?
什么意思?“藏舟夜壑待龙吟”……难道“龙吟”并非指真正的声音,而是需要某种特定的条件,或者……特定血脉的人才能触发的机关或线索?曾祖父林慕轩,他把最终秘密的开启方式,设定成了需要林家血脉?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山间的雾气更冷。这不再是单纯的寻宝,更像是一种血脉传承的宿命,一种被预先设定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我忍着肩膀的剧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些微缩的图案上摩挲。突然,指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仿佛那冰冷的皮卷内部,有什么东西被我的触摸激活了,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我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展开寸许的皮卷。是错觉吗?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那微弱的温热感虽然稍纵即逝,但真实存在过。
这皮卷……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绝不仅仅是记载信息的载体!
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远处,隔着浓雾,隐约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声响。不是脚步声,也不是人声,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又或者是某种大型动物移动时,带动岩石和泥土的摩擦声?
声音极其模糊,被浓雾层层过滤,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但我浑身的汗毛却在瞬间竖了起来。
龙吟?
不,不可能。那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被移动,或者是……地下水流经空腔的回响?这西山之下,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地下空间?
联想到“夜壑藏舟”,那“壑”字,本就指深谷、沟壑,引申为隐秘深邃之处。难道玉玺或者下一步的关键线索,并非藏在地表,而是在这西山的地底?那“龙吟”并非比喻,而是指向某种通往地下的入口,或者触发入口的机制?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脑中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出口。信息太少,谜题太深。这黑色皮卷是新的钥匙,但它指向的,是另一把更复杂的锁。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空想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然后仔细研究这卷皮卷。周师傅生死未卜,那些杀手可能还在附近游弋,我一个人,重伤,在这迷雾深山里,处境岌岌可危。
将皮卷小心翼翼地重新卷好,塞回最贴身的衣袋。我扶着树干,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眩晕感再次袭来,世界天旋地转。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朝着地势相对平缓、植被似乎更茂密(或许能提供更好遮蔽)的一侧,艰难地迈开脚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肩的伤口随着步伐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寒冷和失血让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但我不能停下。
浓雾依旧,山林静默。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蹒跚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
龙吟何处?前路何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走下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解开这缠绕了林家百年,如今重重压在我身上的、冰冷而沉重的宿命。那黑色皮卷在胸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像一只来自百年前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我,在这弥天的大雾里,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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