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有了热乎的泡面打底，陈默感觉自己这台“主机”总算恢复了基本运行。但窗外死寂的城市和偶尔传来的怪异声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短暂的安稳如同沙上堡垒，脆弱不堪。
就在这时，王大妈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透过楼板隐隐传了上来：
“通知！通知！幸福家园一号楼，还能动弹的业主，十分钟后到三楼楼梯间集合！有重要事情商量！”
声音重复了几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这片废墟中，竟成了维系秩序的微弱信号。
陈默和赵大爷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该来的，总会来。
十分钟后，三楼相对宽敞的楼梯间里，稀稀拉拉地聚集了十几个人。有惊魂未定的年轻人，有面色惶恐的中年夫妇，更多的是像赵大爷这样神色忧虑却强作镇定的老人。所有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眼神里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微弱的好奇。王大妈站在略高几级的台阶上，红马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她目光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
“各位邻居，各位……幸存者。”她开口，声音沉稳，刻意避开了那些令人绝望的词汇，“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指望外面，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戏了。咱们这栋楼，就是咱们现在唯一的家，唯一的……服务器！”
她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继续道：“家不能就这么瘫着。咱们得自救！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开个‘项目启动会’！”
项目启动会？下面的人群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人脸上露出荒谬的神情。
王大妈不为所动，伸手指了指头顶的灯，又指了指楼下：“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个核心需求！第一，通水！第二，通电！没有水，人撑不了几天；没有电，咱们晚上就是瞎子，连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恐惧可以被暂时压抑，但干渴的喉咙和对黑暗的畏惧，是无法忽略的生理需求。人群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王大妈身上。
“需求很明确，”王大妈看向陈默，“小陈，你是技术负责人，评估一下，这两个‘模块’，能不能‘开发’？工期要多久？”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陈默，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陈默感觉压力巨大，他下意识地想推脱，想说明这其中的困难，想强调自己能力的局限性和不确定性。
“王主任，这个……工程浩大啊。”他斟酌着用词，“水、电系统，都是大型分布式架构，节点众多，依赖复杂。我这点‘手艺’，修个小模块还行，这种核心系统……”
一直沉默的赵大爷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黄帝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一栋楼，如同一个人。水电，便是其气血经脉。如今外邪入侵，气血阻滞，经脉不通。当务之急，并非引入外力，而是 先固本培元 ，疏通我们自身既有之‘经络’，让气血能够重新流转。”
他看向陈默，眼神深邃：“小陈，你无需凭空造物，只需如方才治病一般，找到‘气血’淤塞不通之处，施以引导，拨乱反正即可。这楼宇的‘经络图’，或许比你想象的要清晰。”
赵大爷这番话，如同给陈默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给他提供了全新的思路视角。他不再将水电系统视为冰冷陌生的复杂工程，而是看作一个亟待调理的“生命体”或者说“大型系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启代码视角。这一次，他将感知的范围放大，不再局限于某个具体物件，而是尝试去“感知”整栋楼的“系统架构”。
模糊的、笼罩着异常红光和错误提示的楼体结构在他意识中浮现。从楼顶延伸下来的电线网络，本该流淌着能量的“数据总线”，此刻多处显示“连接超时”或“信号丢失”；而地下的水管网络，代表水流循环的“数据流”，更是大片大片的“静止”与“丢失包”状态。
问题很多，非常之多。但赵大爷说得对，他不需要重新“编码”整个系统，他只需要找到那些关键的“阻塞点”和“故障节点”，进行“疏通”和“修复”。这个系统本身的“硬件”大部分应该还在，只是“软件”层面，或者说能量流动的“协议”层面，被混沌能量干扰、破坏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等待的众人，看向目光灼灼的王大妈和眼神鼓励的赵大爷。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混合着技术挑战带来的兴奋，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犹豫，目光变得坚定。
“王主任，赵大爷，各位邻居。”他的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这个项目，可以接。”
他虚拟地在空中一划，仿佛在勾勒一份无形的设计图。
“项目名称，就叫—— ‘家园1.0’版本迭代！ ”
“第一阶段核心目标：修复水电基础模块，恢复基本生存环境。”
“我负责核心‘代码’的修复与调试。”
“需要大家协助，提供‘物理层’的支持，比如清理管道障碍，配合开关闸门，以及……保障后勤。”
他将一个宏大的、令人绝望的生存难题，成功地“翻译”成了一个有目标、有步骤、可以分工协作的“技术项目”。这让原本茫然无措的人群，仿佛看到了一个可以着手努力的具体方向。
王大妈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神色，用力一拍手：“好！就这么定了！‘家园1.0’项目，今天正式立项！我负责项目协调和资源调度！老几位有力气的，待会儿跟我去清理水泵房和电井！有吃的喝的，都拿出来，统一分配，保障咱们技术骨干的‘能量供应’！”
一种奇异的凝聚力，在这昏暗的楼梯间里开始滋生。绝望依旧存在，但在“项目”的框架下，人们暂时找到了行动的意义和方向。
陈默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人群，看着王大妈雷厉风行地分派任务，看着赵大爷仔细记录着大家能贡献的物资。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为这个崩溃的世界打补丁，就从修复这栋楼的“气血经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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