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缝后那只死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是漠然地“盯”着陈凡,以及他手中那份散发着人间烟火气的烧烤。
冰冷的霉味更浓了,几乎要盖过食物的香气。
陈凡心脏跳得像擂鼓,握着外卖袋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发动那还不熟练的“瞬移”逃之夭夭。
冲动是魔鬼,逞能是炮灰!陈凡脑子里疯狂拉响警报。他就是个送外卖的,不是茅山道士,更不是齐天大圣本尊!这浑水,蹚不得!
然而,那个微弱如游丝的小女孩求救声,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哥哥……救……”
就在这时,那只灰色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视线从外卖袋子,缓缓移到了陈凡的脸上。
一瞬间,陈凡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舔舐过皮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到,门后那浓稠的灰黑色气息,似乎因为他的停留而泛起了一丝涟漪,一丝……贪婪的涟漪?
它……或者说“她”,在打量他。
不是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东西?一份……额外的“食物”?
陈凡心底那点因为获得超能力而滋生出的微小骄傲,瞬间被这冰冷的审视击得粉碎。他清楚地认识到,门后的东西,绝非善类,而且极度危险!
跑!必须跑!
可他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是他不想,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本能,或者说,是融入他灵魂的那缕“不灭斗魂”中自带的那点睥睨与不屈,让他无法在这种邪祟的注视下,像个丧家之犬般掉头就跑。
妈的,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哦不,大不了就是工伤!公司得赔钱吧?
陈凡把心一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属于金牌外卖员的、无比职业化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眼下情景看来诡异无比。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尽量平稳,“按照备注放门口了。祝您……用餐愉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卖袋子往鞋柜上放,动作缓慢,眼睛却死死盯着门缝,全身戒备。
就在外卖袋子脱离他手掌,即将接触到鞋柜表面的瞬间——
“吱呀——”
门,猛地又开大了一些!
一只苍白、枯瘦、毫无血色的手,如同鬼魅般从门内的黑暗中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接外卖,而是直直抓向陈凡的手腕!
那手上指甲尖锐,带着一股浓郁的腐朽气息!
陈凡瞳孔骤缩!
他体内那股暖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动运转!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手腕一翻,五指下意识地并拢,如同鸟喙,又带着一股刚猛无匹的劲力,迎着那只鬼手的手腕侧面猛地一啄!
这一下,快如闪电,甚至带起了细微的破空声!
并非他学过什么武功,纯粹是身体在危机下的自然反应,融合了散打的底子和某种……属于猴子的灵巧与狠辣?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戳破湿牛皮的声音响起。
“嘶——!”
门内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短促、不似人声的嘶鸣,充满了痛苦和惊怒!
那只苍白鬼手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手腕被陈凡啄中的地方,竟然冒起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烟,散发出一股更难闻的焦糊味。
陈凡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下,竟然有这种效果?他感觉刚才那一瞬间,指尖似乎有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
是了!孙悟空的“不灭斗魂”,至阳至刚,天生克制这些阴邪之物!
门后的灰黑色气息剧烈地翻腾起来,那只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怨毒”的情绪。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陈凡知道,试探结束了,接下来,恐怕就是不死不休!
他不敢怠慢,趁着对方受创后退的间隙,猛地将外卖袋子往鞋柜上一按,转身就跑!
不是瞬移,而是撒开腿狂奔!
因为他发现,在对方杀意锁定下,他体内那股暖流运转滞涩,竟然无法顺利发动需要集中精神的“瞬移”!
果然,技能前摇太长,实战容易被打断!
他像一道旋风般冲向电梯,疯狂地按着下行按钮。电梯还停留在一楼,上来需要时间!
身后的房门,发出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正在被更大地推开!浓稠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外蔓延,那股冰冷的霉味几乎要充斥整个楼道!
不能等电梯了!
陈凡毫不犹豫,转身扑向旁边的安全通道。
也就在他冲进安全通道门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1001的房门已经彻底洞开。一个穿着睡袍、身形扭曲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只死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而她身后客厅的角落里,隐约能看到一小团蜷缩的、微弱的白光,正在瑟瑟发抖。
陈凡心头一紧,但此刻自身难保,他咬紧牙关,沿着楼梯玩命地向下狂奔!
一步三四级台阶,速度快得惊人,体内的暖流在生死危机下似乎也沸腾起来,支撑着他的体力。但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追在身后!
十楼,九楼,八楼……
就在他冲到五楼转角平台时,异变再生!
安全通道的门“砰”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开!那个穿着睡袍的“女人”,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势,出现在了门口,堵住了他下楼的去路!
她抬起头,露出了完整的脸庞。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皮肤灰白,像是糊了一层蜡。五官虽然精致,却僵硬得如同面具。唯有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充满了对生机的贪婪和毁灭欲。
“多……管……闲……事……”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陈凡头皮发麻,前有堵截,后有……后面倒是没追兵,但往上跑是死路!
拼了!
他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将体内所有暖流灌注右拳,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那“女人”的面门狠狠砸去!拳风呼啸,隐隐竟有风雷之声!
这一拳,蕴含着他所有的恐惧、愤怒,以及那缕斗战胜魂的桀骜!
那“女人”似乎对这股至阳至刚的力量颇为忌惮,发出一声尖啸,不闪不避,双手十指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如同十把淬毒的匕首,迎向陈凡的拳头!
眼看拳爪就要相接——
突然!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孽,休得伤人!”
一声中气十足,甚至有点刻意拿腔拿调的大喝,从楼下传来!
紧接着,一道黄澄澄的符纸,如同飞镖般,“嗖”地一声从楼下射了上来,精准地贴向了那“女人”的额头!
那符纸上的朱砂红光一闪。
“嘭!”
一声闷响,符纸在接触到“女人”额头的瞬间,自动燃烧起来,化作一小团火焰。
“女人”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周身灰黑色气息剧烈震荡,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陈凡的拳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空。
他惊愕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皱巴巴道袍、头发乱糟糟、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手握着个罗盘,一手捏着把桃木剑,正气喘吁吁地从楼下冲了上来。
这道士……哪来的?
那道士看到陈凡,也是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陈凡身上那身醒目的外卖员工装时,表情更是古怪。
但他随即目光一凝,看向那被符纸逼退的“女人”,脸色凝重:“好重的怨煞之气!果然成了气候!”
他挥舞着桃木剑,指着那“女人”,对陈凡喊道:“小兄弟,快走!这里交给贫道!”
陈凡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援军”,又看了看那虽然受创但凶性更盛的“女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送个外卖,不但撞鬼,还附赠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驱魔道长?
不过,有机会不跑是傻子!
陈凡二话不说,趁着那“女人”被道士吸引注意力的空档,身形一闪,如同泥鳅般从道士身边滑过,继续朝着楼下亡命狂奔。
身后,传来了道士念咒的声音、桃木剑的破空声,以及那“女人”更加愤怒和尖锐的嘶鸣……
陈凡一口气冲出一楼安全通道,头也不回地扎进夜色之中,直到跑出帝景苑小区几百米远,混入街道上熙攘的人群,他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夜风吹过,他浑身冰凉,这才发现里面的衣服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回头望向帝景苑那灯火通明却暗藏诡异的方向,心有余悸。
那份烧烤的钱和打赏,估计是没了。
但更重要的是,他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有趣。
而他这个“齐天外卖员”的都市求生(作死)之路,看来是注定无法平静了。
“妈的,”陈凡喘匀了气,直起身,看着川流不息的车灯,喃喃自语,“得加钱……下次这种单子,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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