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动筷子吧，别等菜凉了。”娘拿起公筷，先给龙渊宸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肉，“宸小子，你伤还没好利索，多吃点肉，补补身子。”
龙渊宸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肉块，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垂眸，低声道：“谢……伯母。”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将那块肉夹起，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动作优雅，即便是在这样家常的环境里，也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
娘又给我和哥哥各夹了菜，这才自己端起碗。我和哥哥早就饿了，也不再客气，开始吃饭。
土豆烧肉炖得火候恰到好处，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咸香中带着微微的回甜；清炒时蔬脆嫩爽口，带着蔬菜本身的清甜；葱花炒蛋蛋香浓郁，油润适口；鱼头豆腐汤鲜美醇厚，豆腐嫩滑，鱼头胶质丰富。米饭也蒸得松软适中。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正是这种质朴而用心的家常味道，最能抚慰人心。
“唔，好吃！”哥哥大口吃着饭，含糊地称赞，“比娘做的差点，但也不错了！”他这话逗得娘笑着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我也觉得这顿饭超出预期。两位厨娘显然是用了心的，食材处理得干净，调味也基本合适，没有新手常有的过咸或寡淡的问题。看来周文彦在选人时，确实考虑了实际技能。
我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天。哥哥主要说驾车和村里人的反应，娘问了几句关于新来下人们安置的情况，我简单答了。龙渊宸依旧话很少，只是静静吃饭，偶尔在我们问到他时，才简短回应一两句。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周身那种惯有的、冰封般的疏离感，在这顿家常便饭的烟火气里，似乎融化了一点点。至少，他吃得不算少，偶尔听到哥哥说的趣事，唇角也会极轻微地牵动一下。
饭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还剩不少。我们都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捧着娘让柳谷莺后来送进来的清茶，慢慢地喝着，消食闲谈。碗筷杯碟都原样摆在桌上，等待会儿下人们用完饭再来收拾。
“画儿，”娘放下茶盏，看向我，脸上带着一丝倦色，但眼神清明，“今天这一天，总算是把家里这摊子事初步理顺了。往后，咱们这家，才算真正像个样子了。”
“嗯，”我点点头，心中也有同感，“规矩立下了，人手也齐了，往后就看如何运转了。娘您也别太操心，有柳霜降她们帮您，您就享享清福。”
“我晓得。”娘笑了笑，又看向龙渊宸，“宸小子，往后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把这儿当自己家，别见外。”
龙渊宸抬起眼，对上娘温和的目光，静默一瞬，才道：“伯母费心，晚辈……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总之，安心住着。”娘的语气不容置疑。
窗外，夜色已浓，星子点点。饭厅里灯火温馨，茶香袅袅。这一顿简单却意义特殊的晚餐，为新柳宅的日常生活，掀开了崭新的一页。我知道，明日起，还有更多具体而微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田产，比如庄子，比如与柳二叔的正式合伙契约……但此刻，享受着家人围坐、饱食安歇的片刻宁静，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安稳。
前路漫漫，但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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