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再拨，还是没人接。
“妈的，这老不死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侯亮平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后背衬衫都湿透了。
赵小惠这一出事，直接打乱了他的阵脚。
全乱了。
赵澍那边…还能顶得住吗？
钟正国…会不会被牵连？
他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弃子？！
巨大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想起十几天前，祁同伟那句带着嘲讽的话：
“猴子…真掂量清楚…后果了吗？”
后果？
这就是后果吗？
侯亮平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吃痛不已，又赶忙吹气。
“祁同伟！我操你祖宗，这么欺负人啊？”
他嘶吼着，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绝望和疯狂。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做点什么！
他抓起手机，想给赵澍打电话。
手指停在屏幕上，又犹豫了。
这个时候联系赵澍，太危险了，万一被监听……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眼神凶狠起来。
庭审！
对！还有庭审！
只要在法庭上，把那把“境外来的枪”亮出来，把祁同伟勾结境外、倒卖军火的罪名坐实，一切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现在，侯亮平反倒是希望庭审尽快开始。
京郊一处安静的茶室，环境雅致。
钟正国坐在红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刚沏好的龙井，热气袅袅。
他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深色夹克的中年人，神情平静，旁边还坐着一位负责记录的年轻人。
“老钟，”
中年人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客套，但没什么温度。
“今天请你来，就是喝喝茶，聊聊天。最近…汉东那边，动静不小啊。”
钟正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没立刻喝。
他心里清楚，这杯“茶”不好喝。
“是啊，”
钟正国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慨。
“沙瑞金同志去了之后，工作力度很大。三把火嘛，总会触动一些东西。”
“触动是肯定的，但有些东西，不能乱动。”
中年人点点头，话锋一转，不再客套：
“稳定压倒一切，汉东的情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涉及到一些老同志，老关系。”
他拿起茶壶，给钟正国续上水，动作很稳：
“老钟，你是也从政法系统上来的，原则性强，经验丰富。现在虽然换了系统，但影响力还在。有些话…别人说可能不合适，我跟你交个底。”
钟正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旧平静：
“您说。”
“汉东现在这潭水，太浑了。”
中年人看着他，眼神锐利了些。
“祁同伟案，本来是个职务犯罪案。但现在呢？网上舆论沸反盈天，各种势力搅在一起。赵家那边…动作频频。赵小惠被抓，赵澍四处活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司法案件了。”
“赵小惠被抓了？”
钟正国大感意外，瞬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倒是没什么马脚，但侯亮平那小子……恐怕落不得好！
“老钟，你是明白人。派系斗争，要讲规矩，要有底线。不能为了扳倒一个祁同伟，就把整个汉东官场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把火烧到不该烧的地方去。”
钟正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
他听懂了。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借祁同伟案搞扩大化，不要和赵家姐妹走得太近，更不要试图把火烧到不该烧的级别。
“上面很关注。”
中年人声音低沉下去。
钟正国瞬间坐直身子，他很明白，对方的上面，指的是谁。
“汉东不能再乱了。案子要办，但要依法办，按程序办。不能搞运动式执法，更不能借机排除异己，搞人身依附那一套，影响太坏！”
“人身依附”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钟正国心上。
这是在点他。
点他和侯亮平的关系，点他可能利用影响力干预司法！
钟正国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强作镇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
“您说得对，稳定是大局。”
钟正国放下茶杯，声音尽量平稳。
“司法独立，依法办案是基本原则。我…我虽然临近退休，但党性原则没丢，这点请您和上面放心。”
中年人看着他，眼神带着审视：
“老钟，你在京城任职多年，你的觉悟，组织上是相信的。但有时候…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特别是，涉及到家人。”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
“侯亮平同志在汉东，冲在第一线。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注意政治影响。不能被人当枪使，更不能…自己变成搅局的棍子。”
这话就没留什么情面了。
几乎是在明说侯亮平是搅屎棍，说他钟正国在背后纵容甚至指使！
钟正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即便心里有所准备，也惊得不轻。
这次约谈，根本不是敲敲打打的“喝茶聊天”，是严厉的警告。
上面已经对汉东的乱象极度不满，对他钟正国可能的“小动作”更是高度警惕。
这是最后通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亮平…他年轻气盛，办案是急了点。我会提醒他，注意分寸，顾全大局。”
“光提醒可能不够。”
中年人带着上头的意志来谈，势必要钟正国表态。
“老钟，你是老领导，要帮年轻人把好舵。有些浑水…能不趟，就别趟。有些关系，该断，就得断。长痛不如短痛。”
“该断…就得断？”
钟正国心里猛地一沉。
“是啊，”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为了大局，也为了…个人的长远。你说呢？”
钟正国沉默了。
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茶水沸腾的轻微咕嘟声。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上面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
汉东不能再乱下去，祁同伟案到此为止，不能深挖，不能扩大，赵家那边，赵立春是必须倒台的，不能扯上关系。
而他钟正国，必须立刻、彻底地与侯亮平切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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