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动项目的方案初稿，顾微微几乎是带着一股“一雪前耻”的狠劲儿完成的。她不仅完美融合了陆沉舟指点的国潮和沉浸式趋势，还加入了自己对年轻消费群体心理的精准拿捏，设计了一个大胆而新颖的“城市解压舱”快闪概念，将运动服饰与情绪释放、社交互动巧妙结合。文档排版精美，数据支撑扎实，逻辑清晰得不像初稿。
第二天下午，她自信满满地将方案发到陆沉舟邮箱，然后开始“度秒如年”的等待。她想象着他看到方案时眼中闪过的惊讶，甚至……赞许？她连怎么“谦虚”地回应都想好了。
然而，直到下班前十分钟，陆沉舟的办公室都毫无动静。内线电话安静得像坏掉了。
顾微微坐不住了。她假装去茶水间，绕道经过陆沉舟的办公室。磨砂玻璃后，他似乎在打电话，侧影轮廓冷硬。她咬咬牙，决定主动出击。
“组长，”她敲敲门，探进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忐忑和期待，“关于悦动的方案，您……看过了吗？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陆沉舟抬眸，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向她，没什么温度：“收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继续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仿佛她只是来汇报了一下天气。
顾微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收到了？”她忍不住追问，“您觉得……思路怎么样？”
陆沉舟停下敲击，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审视的姿态。“概念很新。”他淡淡评价。
顾微微心里一喜，刚要接话，却听他话锋一转：“但预算部分过于理想化，风险控制考虑不足。线下互动的几个环节，执行难度和安全隐患评估缺失。”他点开文档，快速指出了几个具体问题，一针见血，专业而冷酷。
“这些，都需要重做。”最后，他下了结论，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上午，我要看到修改版。”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顾微微所有的期待和雀跃瞬间冻结。她辛辛苦苦、自认完美的方案，在他眼里竟然有这么多“硬伤”？而且，明天上午？现在都快下班了！
“组长，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点？有些数据需要重新调研……”她试图争取。
“策划部的工作，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和资源内，拿出最优解。”陆沉舟打断她，眼神锐利，“如果觉得有困难，可以提出来。”
他这话，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压力，仿佛在说“不行就换人”。
顾微微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她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没问题，组长，我明天上午一定交给您！”
走出办公室，顾微微的心情跌到谷底。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难道她真的脱离基层太久了，已经不懂“民间疾苦”了？还是陆沉舟的要求真的变态到这种地步？
她闷头修改方案，连晚饭都没心思吃。晚上九点，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正当她对着预算表绞尽脑汁时，部门里一个平时比较八卦、人称“包打听”的老员工李姐端着一杯咖啡晃悠过来。
“微微，还在加班呢？真辛苦。”李姐凑近，压低声音，“是不是为悦动那个方案？”
顾微微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哎，别太往心里去。”李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陆组长要求高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对……嗯，像你这样的。”
“像我这样的？”顾微微抬头，不解。
李姐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就是……上面有人打招呼照顾的呗。”
顾微微心里咯噔一下：“李姐，你什么意思？”
“还装傻？”李姐用胳膊肘碰碰她，挤挤眼，“大家都传开了，说你进来实习的手续办得特别快，人事那边一点都没卡。而且，你一来，陆组长就让你参与核心项目，虽然要求严了点，但这明显是重点培养的架势啊！说说，是哪位领导的关系？”
顾微微瞬间明白了。原来在同事眼里，她是个“关系户”！所以陆沉舟对她要求格外严格，是为了避嫌？还是……不屑？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恼怒涌上心头。她靠的是自己的实力（虽然身份是假的），怎么就成了靠关系了？
“李姐，你误会了，我就是普通实习生，自己投简历进来的。”她试图解释，语气有些生硬。
李姐显然不信，一副“我懂”的表情：“哎呀，放心，姐不会乱说的。不过微微啊，听姐一句劝，有关系是好事，但也要自己争气。陆组长这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学无术靠背景的。你好好干，做出成绩，他自然会认可你。”
李姐拍拍她的肩膀，端着咖啡走了。留下顾微微一个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原来在别人眼里，她的努力和才华，都被打上了“关系户”的标签。而陆沉舟……他是不是也这么想？所以他才会用这种近乎苛刻的标准来要求她，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这种被误解、尤其是可能被陆沉舟误解的感觉，比方案被驳回更让她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输。她偏要做出成绩，用实力证明自己！不仅要让陆沉舟刮目相看，还要让所有觉得她是“关系户”的人闭嘴！
这一晚，顾微微几乎没合眼。她不仅按照陆沉舟的意见逐条修改，还查阅了大量行业报告、竞品案例，甚至动用了一点“小特权”，让助理帮她搜集了一些内部市场数据作为支撑，将方案打磨得近乎完美。
第二天上午，她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晶亮地将修改后的方案交给了陆沉舟。
陆沉舟快速浏览着，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看完后，他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解读的探究。
“效率很高。”他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但语气似乎比之前缓和了一丝丝，“方案我会提交给上面。”
没有表扬，但也没有再挑刺。顾微微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至少，过关了。
她走出办公室，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是熬夜的后遗症，也有一种虚脱般的轻松。
下午，方案评审会。让顾微微意外的是，陆沉舟竟然带她一起参加了。会议上，当陆沉舟阐述“城市解压舱”的概念时，几位部门负责人明显表现出兴趣，但也有人对预算和执行风险提出了质疑。
就在讨论有些僵持时，顾微微深吸一口气，在陆沉舟的眼神默许下，站起身。她条理清晰、数据翔实地回应了每一个质疑点，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在不经意间，引用了某个近期只有高层才能接触到的行业峰会上的前沿观点来佐证自己的设计理念。
她说完，会议室有片刻的安静。几位负责人交换着惊讶的眼神。这个实习生，思路之清晰、视野之开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陆沉舟坐在主位，目光落在顾微微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看着她因为专注和微微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簇不服输的光，第一次觉得，这个“关系户”，或许并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只是个来体验生活、镀层金就走的大小姐。
散会后，顾微微跟着陆沉舟走出会议室，心情雀跃。她感觉自己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表现得不错。”走进电梯时，陆沉舟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微微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当然”！但她忍住了，只是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谢谢组长给我机会！”
陆沉舟没再说话。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化。
在电梯门即将打开的一刹那，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她的侧脸：“你刚才提到的‘Z世代情绪消费白皮书’，观点很新颖，是哪里的资料？”
顾微微心里猛地一紧！糟了！那是她爹书房里的一份内部参考资料，根本没对外公布！她刚才一激动，说漏嘴了！
“啊？那个……是……是我在一个很小众的行业论坛上看到的，可能……可能转载的吧？”她赶紧含糊其辞，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陆沉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率先走出了电梯。
顾微微看着他的背影，手心微微出汗。她意识到，陆沉舟这块冰山，不仅冷，而且敏锐得可怕。这场伪装游戏，似乎越来越刺激，也越来越危险了。她必须更加小心，才能不掉马甲，同时……继续她的“猎心”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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