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境”cEo那条要求“推迟会面”的短信，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将顾微微彻底打入深渊。她握着手机，指尖的冰凉迅速蔓延至全身。不需要任何确认，她都知道，这背后必然是陆沉舟的手笔。他甚至连24小时都不愿给她，在她抵达之前，就要彻底斩断她的后路。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愤怒，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猛地站起身，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幼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输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现在飞去深圳还有意义吗？面对一份来自顾氏、条件优厚到无法拒绝的tS，“灵境”团队会如何选择，答案几乎不言而喻。她此刻赶去，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做什么？
可是，就这样放弃吗？让团队的努力付诸东流？让陆沉舟的算计再次得逞？让所有人看她，看“启明”的笑话？
不！绝不！
顾微微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狠厉。她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灵境”cEo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尴尬和迟疑：“顾总监……”
“王总，”顾微微打断他，声音出奇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短信我收到了。我理解您需要时间权衡。但我想提醒您一点，顾氏的tS条件固然优厚，但高估值往往伴随着高对赌和严苛的条款细节，以及……强势资方对未来发展的过度干预风险。‘启明’给出的估值是基于我们对项目长期价值的理性判断，更重要的是，我们愿意与团队共同成长，提供的是战略协同而不仅仅是资本。孰轻孰重，还请您和团队慎重考虑。我明天的航班照旧，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我们能有一次坦诚的沟通。”
她的话条理清晰，直指要害，既点明了顾氏可能存在的陷阱，又强调了“启明”的差异化价值，语气不卑不亢，给足了对方台阶，也亮明了自己的底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总才叹了口气：“顾总监，您的话有道理。我们会认真考虑的。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顾微微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这通电话最多只能争取到一次见面的机会，根本无法扭转大局。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这一夜，顾微微几乎无眠。天刚蒙蒙亮，她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往机场。飞机上，她一遍遍地看着“灵境”项目的资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每一个可能挽回局面的说辞和方案，尽管希望渺茫。
抵达深圳，顾微微直奔“灵境”公司。果然，气氛凝重。王总和他的核心团队接待了她，但态度明显疏离，眼神闪烁。寒暄过后，王总艰难地开口：“顾总监，非常感谢您和‘启明’的认可。但是……顾氏集团今天上午正式发出了tS，条件确实……非常有吸引力。我们团队经过慎重讨论，认为从公司长远发展考虑，可能……更倾向于接受顾氏的投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句话，顾微微的心脏还是像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她几乎窒息。她强撑着保持镇定，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王总，我尊重贵团队的决定。投资是双向选择。不过，在您最终签署协议之前，我能否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再提醒您几点可能需要重点关注的风险……”
她不再试图挽回投资，而是站在第三方角度，极其客观、专业地分析了接受顾氏投资后，“灵境”在技术自主性、商业化路径、团队控制权等方面可能面临的潜在挑战，甚至引用了几个类似案例的失败教训。她的分析一针见血，逻辑严密，完全超越了单纯的商业谈判，更像是一位资深顾问的真诚提醒。
王总等人听得面色变幻，显然有些话戳中了他们的担忧。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王总站起身，向顾微微伸出手，语气复杂而真诚：“顾总监，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今天的这番话，让我们受益匪浅。无论合作能否达成，您这个朋友，我交了！”
顾微微知道，这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她坦然与王总握手：“祝‘灵境’前程似锦。”
走出“灵境”公司，南方的阳光明媚刺眼，顾微微却感觉浑身冰冷。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挫败感将她淹没。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在能力，而是输在了陆沉舟那毫不留情的碾压式打击下。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海边。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波涛汹涌，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找了一块礁石坐下，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地滑落。为项目的失败，为团队的失望，也为那个男人冷酷到极致的报复。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陆沉舟看着李强送来的、“灵境”项目组正式签署的tS扫描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公事。
“组长，‘灵境’已经拿下。‘启明’那边，顾总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但似乎……没起什么作用。”李强小心翼翼地汇报。
陆沉舟“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后，陆沉舟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定位软件。屏幕上，一个闪烁的光点，正停留在深圳某片海岸线。他的指尖在那个光点上停留片刻，眸色深沉难辨。
他拿起内线电话：“帮我查一下，顾微微回程的航班信息。”
半小时后，李秘书回复：“陆总，顾总监预订了今晚最后一班回程的机票，经济舱。”
经济舱？陆沉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以她的身份和“启明”的待遇，出行至少应该是商务舱。是公司规定？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沉默片刻，冷声道：“给她升舱。升到公务舱。用匿名方式操作，不要留下痕迹。”
“是，陆总。”李秘书虽感诧异，但不敢多问。
放下电话，陆沉舟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模糊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怜悯？是补偿？还是……他那该死的、无法彻底斩断的……在意？
他烦躁地掐灭烟蒂。麻烦精！永远都在给他找麻烦！
当晚，深圳机场。
顾微微身心俱疲地办理值机，当她拿到登机牌，看到上面印着“公务舱”字样时，愣住了。她确认了一下订单信息，明明是自己订的经济舱。是系统错误？还是……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但立刻被她否决了。怎么可能？他此刻应该正在为成功截胡“灵境”而庆功吧？怎么会管她坐什么舱位？
她苦笑着摇摇头，或许真是系统升级错误。她拖着登机箱，走向公务舱休息室。至少，能有个安静的地方让她舔舐伤口。
飞机平飞后，顾微微戴上眼罩，试图入睡，却毫无睡意。失败的阴影、陆沉舟冰冷的眼神、未来的迷茫……各种情绪交织，让她头痛欲裂。
飞行过半，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经过公务舱前部，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在前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挺拔，冷硬，即使是在放松的坐姿下，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陆沉舟！
他怎么会在这架飞机上？还是公务舱？是巧合？还是……
顾微微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想退回经济舱，但脚步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仿佛要将他看穿。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陆沉舟微微动了一下，侧过头。隔着几步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冷的深潭，看不到底。没有惊讶，没有尴尬，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顾微微的心，像被那冰冷的眼神瞬间冻住，然后，碎裂成千万片。原来……真的是他。升舱，是他做的。可他此刻的眼神，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难堪。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的施舍，与她无关，只是他随心所欲的举动吗？
巨大的屈辱和心痛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座位，拉下眼罩，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眼罩，她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而前排，陆沉舟在她转身的瞬间，收回了目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握在扶手上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心脏某个位置，传来一阵清晰的、尖锐的刺痛。
他为什么要跟来？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明明已经将她逼到绝境，为什么看到她强忍泪水的样子，心里会这么……不是滋味？
真是……该死！
飞机在夜色中平稳飞行，两个座位，相隔不过数米，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在无声哭泣，一个在冰冷自持，各自困在情绪的漩涡里，飞向同一个目的地，却走向截然不同的、未知的明天。这场由他主导的战争，似乎赢了局面，却输掉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而那无声惊雷，早已在彼此心中，炸开了无法愈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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