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背脊还贴着岑晚,两人站着的位置没变。三分钟的强化快到头了,肌肉开始发酸,骨头缝里像是被铁丝绞过。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正在退去,像潮水一样从四肢抽走。
他咬牙撑住,没有动。
玄阴子站在高台上,佛珠断裂后的十二颗珠子悬浮在空中,每一颗都渗出黑血。那些血没落地,反而在半空凝成细线,连向地面。
大地突然震动。
泥土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一具又一具身穿红衣的童尸缓缓升起,整齐排列,头朝北,脚向南,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九百九十九具尸体,无一例外,全部面朝阵眼方向。
系统瞬间弹出警告:
【检测到大规模血祭波动,宿主生命危险等级:极】
谢停渊瞳孔一缩,脑中猛地炸开一道画面——东北角的一具童尸,眼珠转动了一下,和其他僵直不动的尸体不一样。
他立刻拽住岑晚手腕,低喝:“那边有问题。”
岑晚没问为什么,她知道谢停渊不会乱说。她点头,迅速脱下米色风衣,从包里拿出藏青道袍换上。罗盘挂到脖子前,银框眼镜戴上,指尖一抹,脸上朱砂痣的位置变了。
她现在是个游方风水师。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嘴里低声念着《葬经》里的句子:“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声音不大,混在阴风里,几乎听不清。
童尸群静止不动,但每走一步,耳边就传来细微的哭声。不是真实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普通人听到这种声音会崩溃,但她忍住了。胸口有点闷,并蒂莲纹身微微发烫,但她没停下。
她靠近阵眼区域。
七具特殊童尸围成一个圈,站在阵法核心位置。它们眉心嵌着符钉,颜色暗红,像是用血浸染过的铜片。地面刻满符文,泛着微弱的光,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变亮。
她假装测算风水走向,眼角余光扫过那七具尸体。
玄阴子掐诀,手指翻动。
就在那一瞬,七具尸体的胸口同时闪了一下血光,频率一致。
她明白了。
这七具是阵眼的关键,必须同时处理。
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枚特制镜片,贴在眼角。镜片反射出地面上看不到的符纹路径,线条交错,最终指向七点中心。
破阵条件浮现:同一时间刺中七具童尸眉心,才能让阵眼瘫痪三秒。
她回头,看向谢停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
她用唇语说:“七点同步,只许一次。”
谢停渊看懂了。
他刚想回应,玄阴子忽然抬头,目光扫来。
“谁准你靠近?”
他手掌一压,空中血珠炸开,化作浓雾弥漫而下。雾气落地即燃,腾起一片血焰。所有童尸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瞳孔齐刷刷转向岑晚。
杀机锁定。
谢停渊暴起。
他冲上前,一脚踹飞最近的三具童尸,身体借力跃起,扑向阵眼中央的裂缝。那里正有黑气喷涌,像是地底裂开了一张嘴。
他用背部死死抵住喷口。
高温灼烧皮肤,衣服瞬间焦黑,白烟冒起。他咬牙不退,双手撑地,硬生生把能量外泄的速度压了下来。
阵法运转变慢。
可就在他稳住位置时,眼角余光扫过最边缘一具童尸的脸。
那张脸……是周婉婉。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双马尾,甚至连嘴角的小痣都在原位。
他喉咙一紧,差点松手。
“她怎么在这里?!”
话没说完,逆命直觉再次炸开。他本能侧头,一道血光擦着耳际飞过,钉入后方石柱,整根柱子当场碳化。
玄阴子冷笑着抬起手:“你们看见了也没用。血祭已启,无人可断。”
他双脚离地,缓缓升到半空。紫檀佛珠碎片重新聚合,化作两条血链缠绕手臂。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老咒语。
地面裂开更多缝隙,鲜血从中渗出,汇聚成河。童尸群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整齐划一,发出“咔”的一声响。
岑晚退回谢停渊身边,低声说:“你拖住阵眼,我找机会出手。”
谢停渊摇头:“不行。七点必须同时命中,你一个人做不到。”
两人对视。
不需要多说话,彼此都懂。
岑晚将罗盘抛向空中。罗盘滴溜溜旋转,指针不停晃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那是信号。
谢停渊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气血。他知道逆命直觉会在关键时刻给出预判,但他必须准备好,在那一瞬间出手。
他们背脊相贴,再度站成合围之势。
玄阴子站在高台中央,双手高举。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头顶凝聚成北斗星图的模样。星图旋转,中央位置渐渐浮现出一口水晶棺的轮廓。
棺身上刻着并蒂莲纹路。
阵法全面运转。
童尸群再次向前一步。
地面震动加剧,裂缝扩大,血河沸腾。所有童尸的血眼齐齐盯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铁锈味。
谢停渊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体温,稳定而真实。他知道岑晚还在,就知道自己不能倒。
他的手慢慢摸向怀里。
那里有一把匕首,是他之前任务得来的奖励,一直没用。刀柄沾了血,握上去有点滑。
但他没松手。
岑晚的手也搭上了武器。
她没再伪装,也不再念经。现在的她就是她自己。
玄阴子低头看着他们,嘴角扬起:“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双手猛然下压。
星图光芒暴涨,水晶棺轮廓更加清晰。七具阵眼童尸胸口血光剧烈闪烁,即将完成最后充能。
谢停渊脑中闪过一道直觉——
就是现在。
他准备动。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岑晚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并蒂莲纹身正在渗血,一滴血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腐蚀出一个小坑。
她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
还没说出话。
童尸群齐步向前,踏出第三步。
整个空间被黑气笼罩,地面完全裂开,血河环绕阵眼流淌。水晶棺已经能看清一半,棺内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玄阴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们阻止不了命运。”
谢停渊盯着那口棺材。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也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他攥紧匕首,指节发白。
岑晚靠在他背上,呼吸平稳。
他们都没有动,但都已经准备好。
童尸群第四次抬脚。
一只脚落下。
另一只脚悬在半空。
谢停渊的逆命直觉在脑中闪现最后一幅画面——七点同时亮起,匕首刺入眉心,血光炸裂。
他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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