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窗缝,卫小娘夜里总咳嗽。
盛明兰让小桃去领些新炭,回来的却是一筐黑黢黢的碎炭,还混着半块没烧透的煤核。
“这是怎么回事?”盛明兰捏起一块碎炭,指尖沾了层黑灰,“府里这个月发的新炭呢?”
小桃冻得鼻尖通红,手里还攥着块被炭渣划破的帕子:“李妈妈说……说今年炭价贵,各院都得省着用,咱们小厨房份例少,就只能领这个了。还说……还说小娘身子弱,烧这个正好‘接地气’。”
“接地气?”盛明兰把碎炭扔回筐里,火星子溅起来烫了手,她却浑然不觉,“我看是想让我们娘俩冻得直抽气!”
卫小娘披着外衣坐起来,轻声劝:“明儿,算了,我多盖床被子就好,别再去闹了……”
“娘,这不是闹。”盛明兰转身扶住她的肩,目光扫过卫小娘冻得发紫的唇,“您怀着身孕,受不得寒。这些碎炭烧起来烟大,呛着了怎么办?七郎要是冻出个好歹,谁担得起?”
她转身从箱底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这是原主攒下的月钱,还有上次老太太偷偷塞给她的零花钱。“小桃,拿着这个,去后门找王屠户家的儿子,让他帮忙买两筐好炭,就说是……我用私房钱托他办的。”
小桃眼睛一亮:“王小哥最是实诚,肯定能办妥!”
“等等。”盛明兰叫住她,从窗台上掰了块冻硬的馒头,“把这个带上,就说……我们娘俩谢他的。”
小桃揣着银子和馒头跑了,卫小娘看着女儿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思怎么突然这么重了?”
盛明兰没说话,只走到炭筐边踢了一脚。
碎炭滚出来,底下竟压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东角门老槐树”。她认得这字迹,是大太太院里张婆子的——上次在林姨娘院外撞见的那个。
这就有意思了。
三更天的时候,小桃果然带着两筐银亮的好炭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壮实的少年,手里拎着串刚宰的猪腰子。“姑娘,王小哥说这个补身子,非要塞给咱们!”
王屠户家的儿子挠着头憨笑:“六姑娘别嫌弃,俺爹说孕妇吃这个好。俺娘让俺跟您说,往后缺啥尽管开口,别跟那些黑心肝的置气。”
盛明兰让小桃塞了块碎银子给他,少年却红着脸推回来:“俺娘说了,邻里街坊的,哪能要钱?再说……上次俺妹妹被墨兰姑娘的狗追着咬,还是六姑娘您把狗打跑的呢!”
盛明兰一怔,才想起原主确实干过这事——墨兰的京巴咬伤了卖花女,原主不知哪来的勇气,捡起石头就砸得狗嗷嗷叫。
她心里一暖,让小桃包了些刚蒸的糯米糕给他:“这个你带回去给妹妹吃,就当谢礼。”
少年捧着糕点跑了,小桃边往炉子里添新炭边念叨:“还是王小哥靠谱,哪像林姨娘院里的人,一个个坏得冒水!”
炭火烧起来,屋里渐渐暖和了,卫小娘却没睡着,轻声问:“明儿,你打算怎么办?”
盛明兰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映在她眼里:“等。”
第二日天刚亮,盛明兰就揣着那半块冻馒头去了大太太院里。王若弗正对着镜子拔白头发,见她进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又想告谁的状?”
“太太,我不是来告状的。”盛明兰规规矩矩行了礼,把冻馒头递过去,“这是我们娘俩今早的早饭,想请太太尝尝。”
王若弗瞅着那硬邦邦的玩意儿,皱眉道:“你们就吃这个?”
“嗯。”盛明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厨房说炭不够,米也不够,只能省着吃。我娘夜里咳嗽得厉害,我怕……”
话没说完,张婆子突然掀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个炭筐,正是昨晚那筐碎炭:“太太!您瞧瞧林姨娘做的好事!克扣卫小娘的炭,还敢用这种破烂充数,这是想冻出人命啊!”
王若弗一拍桌子站起来,珠钗都晃掉了:“这个狐媚子!真当我治不了她了?!”
盛明兰偷偷抬眼,见张婆子冲她挤了挤眼,嘴角还沾着点糯米糕渣——想来是小桃按她说的,把糕点送了些给张婆子。
“走!跟我去老太太那里评理去!”王若弗拎着帕子就往外走,路过盛明兰时,破天荒没数落她,反而道,“你也跟着,好好说说那狐媚子是怎么欺负你们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老太太院里去,刚到月亮门,就见林噙霜扶着肚子,带着丫鬟迎面走来,眼眶红红的,手里还捧着件小袄:“大太太这是要去哪?我刚给卫妹妹做了件棉袄,正想送去呢……”
“做棉袄?”王若弗冷笑,把炭筐往她面前一摔,“我看你是想做副棺材给她们娘俩吧!”
林噙霜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下了:“大太太息怒!这……这定是下人弄错了,我回头定严惩她们!”
“严惩?”盛明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姨娘昨日刚说要给我们补老母鸡,今日就送来这破烂炭,是怕我们娘俩吃得太好,烧点好炭消化不了吗?”
她从袖里掏出那张纸条,慢悠悠展开:“还是说……姨娘忙着在东角门老槐树下藏了什么好东西,没空管我们的死活?”
林噙霜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东角门老槐树是她偷偷藏私房钱的地方,这事除了心腹李妈妈,谁也不知道!
老太太院里的人早就听见动静,此刻都围在廊下看。盛老太太扶着拐杖出来,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盛明兰身上:“明丫头,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盛明兰没提林噙霜藏钱的事,只把克扣份例、送来碎炭的事说了,末了加了句:“王小哥说,这炭烧多了会中毒。我虽不懂这些,却知道娘咳得厉害,夜里总说心口疼。”
这话半真半假,却戳中了老太太的软肋——她最疼小辈,尤其见不得孕妇遭罪。
果然,老太太把拐杖往地上一顿:“盛紘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盛紘刚从衙门回来,听说家里闹起来,慌忙赶过来,听完前因后果,脸色铁青地瞪着林噙霜:“你就是这么管家的?连自己的姐妹都苛待?”
林噙霜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我没有……是下人弄错了啊!”
“弄错?”王若弗冷笑,“我看是你心太黑!明丫头,你说的东角门老槐树,到底藏了什么?”
盛明兰低头抠着衣角,小声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听李妈妈跟人说,那里藏着能让墨兰姐姐穿金戴银的好东西。”
这话一出,满院哗然。盛紘最恨下人中饱私囊,当即命人去东角门挖,果然刨出个坛子,里面全是金银首饰和银票。
林噙霜彻底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老太太看着盛明兰,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声道:“林氏管家不力,苛待主子,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李妈妈仗势欺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卖到庄子上!”
她顿了顿,看向盛明兰:“明丫头,你娘身子弱,往后你们娘俩的份例,直接从我这里支。谁敢再克扣,不用禀报,直接来告诉我。”
盛明兰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谢老太太恩典。”
回去的路上,小桃乐颠颠地说:“姑娘,您太厉害了!林姨娘这下可栽了!”
盛明兰却没笑,只望着天上的流云发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林噙霜这种人,吃了亏只会更记恨,往后的手段只会更阴狠。
但她不怕。
前世在宫里,比这阴毒百倍的招数她都见过。林噙霜这点伎俩,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回到院里,卫小娘正坐在窗边晒太阳,见她回来,忙拉她到身边,摸了摸她的手:“没受委屈吧?”
“没有。”盛明兰笑着摇头,从怀里掏出块梅花糕——这是老太太刚赏的,“娘,您尝尝,可甜了。”
卫小娘咬了一口,眼眶却红了:“明儿,你跟娘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婆子会帮咱们?”
盛明兰心里一惊,面上却依旧笑着:“娘怎么这么说?”
“你当娘傻吗?”卫小娘叹了口气,“张婆子是大太太的心腹,怎么会平白帮咱们?定是你留了心眼,让小桃送了什么好处给她吧?”
盛明兰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卫小娘没再追问,只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发颤:“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想这些弯弯绕绕。”
盛明兰靠在卫小娘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前世在冷宫,她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临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若有来生,能有个真正疼她的亲人。
如今,好像真的有了。
炉子里的好炭烧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盛明兰看着卫小娘温柔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自己,更要护住眼前这个人,护住她腹中的孩子。
谁也别想伤害她们。
窗外的风还在刮,但这一次,盛明兰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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