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圣旨下达后，盛府上下忙于准备明兰的婚事，因双方身份尊贵，排场丝毫不逊于长柏娶亲。
这日，顾廷烨以商议婚事细节为由，递了帖子，正式登门拜访。
盛紘和王若弗自然热情接待，寒暄几句后，便识趣地借故离开，留出空间让两位准新人说说话。
花园凉亭内，只剩下顾廷烨与明兰二人。石桌上摆着清茶点心，四周静谧，唯有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顾廷烨今日未着官服，穿了一身墨蓝色常服，更衬得身姿挺拔，眉宇间的锐气也柔和了几分。他看着对面沉静如水的明兰，唇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六姑娘。”他开口，声音比平日温和。
明兰抬眼，微微颔首：“顾大人。” 态度礼貌而疏离。
顾廷烨并不在意她的疏淡，自顾自说道：“这县主的名号，你可还满意？”
明兰执壶为他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顾廷烨笑了笑，坦然道：“不瞒你说，当日陛下论功行赏，我推了其他封赏，只求了你这‘安宁县主’的封号。”
明兰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顾大人何须如此？明兰当日在宫中，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该做之事。”
“该做之事？”顾廷烨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不是每个闺阁女子，都有那般胆识和决断，在叛军围城之际，冒险送出血诏兵符。你的功劳，实至名归。我不过是……顺势而为，让这功劳更实在些，也让你往后……行事更方便些。”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明兰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他是在为她铺路，用一个超然的县主身份，让她在未来的婚姻乃至更广阔的天地中，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和底气，不至于因家世或女子身份而受制于人。
这份心思，不可谓不深。
明兰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前世被背叛的痛楚太过深刻，如同刻在灵魂里的烙印，让她无法轻易再全然信任和托付。
“顾大人厚爱，明兰感激不尽。”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只是，婚姻之事，重在坦诚与责任。明兰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份安稳与尊重。”
顾廷烨看着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清冷与戒备，心中微涩。他知道她在盛家小心翼翼的日子，却不知她心底还藏着更深的、他无法触及的阴影。
“我明白。”他正色道，语气郑重，“顾廷烨在此立誓，此生必敬你、重你、护你，绝不负你。侯府之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断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的眼神坦诚而炽热，带着军人一诺千金的重量。
明兰与他对视片刻，在他眼中看到了真诚与决心。她相信此刻的他是真心的，就像当年雍正对她，也曾有过真心。可帝王的真心，最是易变。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顾大人言重了。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并未回应他的誓言，只是将关系定位在“相互指教”的合作伙伴层面上。
顾廷烨何等敏锐，岂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保留？但他并不气馁，反而觉得这样的明兰更加真实，不像那些一见了他就满眼倾慕的闺秀。她像一本耐人寻味的书，需要他慢慢去读，用心去懂。
“好。”他笑着应下，拿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我们的……往后。”
明兰也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敬往后。”
茶水微涩，入喉却带回甘。两人之间的气氛，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默契。
又说了些闲话，多是顾廷烨在说他在军中的见闻，明兰偶尔插言几句，见解独到，让顾廷烨更是欣赏。
时辰不早，顾廷烨起身告辞。明兰送他到二门。
临别前，顾廷烨忽然回头，看着她，低声道：“明兰，我知道你与寻常女子不同。我娶你，并非想将你困于后宅。你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明兰心上。他看穿了她隐藏的锋芒和不甘，并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
明兰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心中那座冰封的堡垒，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也有些……温暖。
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沉寂了太久，久到她几乎忘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顾廷烨……”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难明。
这一世，她还能……再赌一次吗？
回到暮苍斋，小桃兴奋地围着明兰转：“姑娘，顾将军对您可真好啊！他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
明兰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花瓣洁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她想起顾廷烨那句“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又想起前世在紫禁城的冷宫之中，那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信任，需要时间。真心，需要验证。
她盛明兰这一世，绝不会再轻易将整颗心交付出去。
但若他真能做到他所承诺的，那么，与他并肩，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天地，似乎……也并非不可期待。
婚事在即，前路未知。但明兰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会守住自己的本心，步步为营。这盘棋，她才刚刚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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