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十五年·春
又是一年上巳节，汴京城外曲江畔游人如织。
盛家难得全族出游。盛纮和王氏坐在最大的那艘画舫上，看着儿孙们乘着小船在江面嬉戏，笑得合不拢嘴。
“父亲母亲看那边，”长柏指着不远处，“启明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放纸鸢呢。”
果然，江岸边，盛启明正帮思瑜放一只燕子纸鸢。启安、启文在一旁帮忙，承宇则小心护着思瑜，怕她摔倒。
更远些，文实和怀瑾坐在柳树下下棋，慧姐儿在一旁观战，时不时插嘴：“大哥，该走这一步！”“怀瑾表哥，别听他的，他在诈你！”
而最热闹的，要数安国安宁那艘小船。
“慢点慢点！”安宁笑着喊，“船要翻了！”
安国稳稳掌着舵，蓉姐儿和齐明轩坐在船头——两人已成亲两年，如今蓉姐儿已有五个月身孕。
“小心些，”齐明轩护着妻子，“别颠着了。”
“没事，”蓉姐儿笑道，“安宁表妹驾船稳着呢。”
她看向岸边，那里，卫小娘正抱着启宁的孩子——盛家第四代第一个曾孙，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林婉清和长榕站在一旁，启宁已经十岁，正跟舅舅家的孩子玩耍。
“真快啊，”蓉姐儿轻叹，“一转眼，启宁都这么大了。”
齐明轩握住她的手：“咱们的孩子，也会很快长大的。”
小船驶到江心，安国停下桨。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哥哥，”安宁忽然说，“你看，多美。”
安国点头。是的，很美。这太平盛世，这人间烟火，这家人团圆。
是他和妹妹，是娘亲，是无数人努力守护的结果。
十年前，他们还在为“浩劫”担忧。但这些年，通过两个世界的努力——那边推行新政，这边完善互市；那边整肃吏治，这边兴修水利——许多潜在的危机被化解于无形。
边境安定，百姓富足，朝政清明。
或许，这就是他们使命的意义——不是阻止某一场战争，而是创造一个不需要战争的世界。
“安国表哥！安宁表妹！”岸上，思瑜在招手，“快来吃点心！”
小船靠岸，一家人围坐草地。王氏和如兰摆出各色点心，华兰和墨兰忙着倒茶，海朝云和柳氏照顾孩子们。
盛老太太坐在软垫上，看着这一幕，眼中湿润：“好啊，真好。”
房妈妈递上帕子：“老太太该高兴才是。”
“高兴，当然高兴，”老太太擦擦眼角，“只是想起他们小时候……这一转眼，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众人望去，见顾廷烨和年勇并骑而来，身后还跟着沈从兴、段云朗、袁文绍等人——男人们处理完公务，也赶来了。
“爹爹！舅舅！”安宁第一个跑过去。
顾廷烨下马，一把抱起女儿——虽然安宁已经十五岁，早不是小孩子了，但他还是习惯这样。
“玩得开心吗？”
“开心！”安宁笑道，“就是等你们等得着急。”
年勇拍拍安国的肩：“又长高了。”
安国微笑：“舅舅也一点没老。”
“净会说好听的，”年勇大笑，“走，看看你外甥去。”
一家人真正团圆了。
夕阳西下时，众人收拾回城。
马车里，明兰靠在顾廷烨肩上，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道：“官人，我今天……又梦见她了。”
“那个世界的你？”
“嗯，”明兰点头，“她说，雍正……驾崩了。”
顾廷烨一怔：“那她……”
“新帝登基，尊她为太妃，”明兰轻声道，“她说，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些年，她尽力了——保住了年家，教导了皇子，还暗中帮了许多人。”
“她过得好吗？”
“她说，很好。虽然孤身一人，但心里踏实。”明兰眼中泛起泪光，“她说，谢谢我，在这边活得这么精彩。”
顾廷烨搂紧她：“你们都很了不起。”
马车驶进城门，华灯初上。汴京的夜晚，总是热闹的。
回到澄园，安国安宁来请安。
“娘亲，爹爹，”安宁神秘兮兮地说，“我们今天……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
“那个世界，好像……稳定下来了，”安国解释，“之前总有些时空波动，现在平复了。白胡子老爷爷在梦里说，我们的使命……完成了。”
明兰和顾廷烨对视一眼。
“完成了？”明兰声音发颤，“那你们……”
“我们不会走，”安宁抱住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永远都是。”
安国也道：“老爷爷说，我们可以选择留下。我们选择留下。”
明兰的眼泪终于落下，是喜悦的泪。
那一夜，澄园的灯亮到很晚。
一家人围坐说话，回忆过往，展望未来。
三个月后·夏
蓉姐儿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齐念安。
满月宴设在澄园，盛、顾、年、齐四家齐聚。
宴至中途，忽然下起雨来。众人移步室内，继续欢谈。
明兰抱着小念安，忽然想起什么，对年勇道：“哥哥，飞燕嫂嫂有消息了吗？”
年勇和宋飞燕成亲后，宋飞燕常随他驻守边关。前阵子年勇回京述职，宋飞燕留在安边城——她现在是女将军，统领一支女子骑兵。
“昨天来信了，”年勇笑道，“说互市今年又扩大了三成，草原各部送来好多贺礼，祝贺念安满月。”
“嫂嫂真厉害。”明兰由衷道。
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孩子们跑出去看，大人们也跟出来。
彩虹横跨天际，七彩斑斓。
“真美。”不知谁说。
安宁忽然轻声道：“哥哥，你看，像不像……导师说过的那道桥？”
末世传说中，有一座彩虹桥，连接着今生和来世，连接着所有善良的灵魂。
安国握住妹妹的手：“嗯，像。”
但他知道，这里不需要彩虹桥。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归宿，找到了家。
宴席散时，已是深夜。
明兰和顾廷烨站在门口送客。看着亲人们一一离去，心中满是温暖。
最后离开的是盛老太太。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看了又看：“明儿，要常回来。”
“孙女一定常回去。”明兰红着眼圈。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屋里，安国安宁已经睡下。顾廷烨搂着明兰，轻声道：“累了就歇歇。”
“不累，”明兰摇头，“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从冷宫自尽，到重生为明兰；从战战兢兢，到如今儿女双全、家族兴旺。
这一路，有苦有甜，但终究是甜的多。
“官人，”她忽然问，“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遇见我吗？”
顾廷烨笑了：“不只来世，生生世世，我都愿意。”
窗外，月明星稀。
两个世界，两个女子，都在各自的时空里，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一个在深宫，以太妃之尊，教导新帝，颐养天年。
一个在侯府，以县主之身，相夫教子，家族和睦。
她们偶尔还会在梦中相见，说些家常，报个平安。
就像分开生活的姐妹，虽不能常聚，但知道对方过得好，便心安。
而安国安宁，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们读书，习武，帮父亲处理政务，陪母亲料理家事。
末世渐渐成了遥远的梦，偶尔提起，也只是淡淡一笑。
重要的是现在，是眼前人。
多年后·某个秋日
澄园的枫叶红了。
已经做了祖母的明兰，正在教孙儿认字。顾廷烨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妻子，眼中满是温柔。
安宁成了名医，在汴京开了间医馆，专为女子看病。安国入了内阁，是朝中最年轻的阁老。
蓉姐儿的儿子念安已经开蒙，聪慧得很。齐明轩常说：“这孩子，像他安国舅舅。”
盛家第四代也渐渐长大。启明的长子，文实的女儿，承宇的儿子，怀瑾的徒弟……孩子们聚在一起，又是一番热闹。
这日，明兰收到一封信——是从宫里来的。已经成了太后的那个世界的“自己”，托人捎来的。
信很短：“一切安好，勿念。今生得遇，三生有幸。”
明兰笑了，提笔回信：“同幸。珍重。”
她把信折好，走到院中。
枫叶飘落，如诗如画。
顾廷烨走过来，为她披上披风：“站久了，小心着凉。”
“不冷，”明兰靠在他肩上，“就是觉得……这一生，真好。”
“嗯，真好。”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还有儿媳唤吃饭的声音。
人间烟火，灯火可亲。
这一世，他们活得认真，爱得深刻，不负时光，不负彼此。
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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