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上级批准，沙瑞金也回到了京城。
西郊，一处不显山露水的宅邸，书房内茶香袅袅。
沙瑞金恭敬地坐在沙发上，向他的岳父王老，汇报着汉东近期的风云变幻。
王老听着沙瑞金汇报汉东近来的情况，特别是祁同伟案的处理、田国富的下台以及孟为凡的种种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用手指轻轻敲击一下紫檀木的扶手。
沙瑞金汇报完毕，书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王老闭着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瑞金啊，汉东这一局，你走得……有些急躁了。”
沙瑞金心中一凛，知道岳父这是在点他常委会上试图借田国富之手深挖，反而被李达康和高育良联手反制的事情。
他微微欠身，语气恭敬：“爸，是我考虑不周，当时确实想借着祁同伟的案子，把一些积弊彻底清理一下。”
“清理积弊是好事，但要讲究策略和方法。”王老睁开双眼目光平和地看着沙瑞金。
“田国富是个蠢货，志大才疏，急于求成，拿下他，也算是件好事。”
王老点到为止，没有过多批评，转而将话题引到另一边：“孟为凡这个人，不简单。”
王老语气中欣赏。
“他是领导一手带出来的人，当过秘书，情分非同一般。能力更是有目共睹，不论是在临安还是在部委，都干的有声有色。
“到了汉东，不但把光明峰摇身一变，弄了个新鲜玩意儿。而且面对祁同伟这样的硬骨头，也能快刀斩乱麻。老领导这次见他，还特意带上王克勇，这信号，已经很明确了。”
沙瑞金默默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孟为凡的背景和能力？
也正是因为知道，内心才更加复杂。有这样一个强势且背景深厚的搭档，对他这个一把手而言，既是助力，也是压力。
王老人老成精，对自己这个女婿的脾性和心思了如指掌。从沙瑞金那细微的表情和略显沉默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很难一下子扭转。
“瑞金，你要明白，你擅长的是把握方向、掌控大局，这是你作为一把手的核心优势，也是组织上看重你的地方。”
“但一个省，尤其像汉东这样经济总量靠前、结构复杂的大省、强省，不能只讲政治，只讲平衡，不讲经济！老百姓要吃饭，要就业，要过上好日子，社会要发展要进步，这才是硬道理！这才是最大的政治！”
沙瑞金点了点头，但仍然没有将王老的话全部听进去，只是说道：“爸，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孟为凡同志的能力，我也非常认可。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感受：“他的行事风格，有时候过于……凌厉，我担心长期下去，会影响班子的团结。”
他也知道，孟为凡对汉东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他沙瑞金的这种强势性格，碰上能力比他强，背景比他深的下属。
说句难听的，想尿到一个壶里，确实有点难。
而且听岳父的意思，孟为凡很快就不是他的下属，可能要变成他的同事了。他实在很难处理跟孟为凡的关系。
王老见自己的话，女婿没有完全听进去，便转口说道：“钟正国那个人，格局还是小了点，护短，而且做事有时候不讲规矩。跟这样的人合作，要格外小心，容易被拖下水。”
这里王老用钟正国暗示沙瑞金，要把格局打开。
“我的意见是，以后跟钟家保持距离，以前的那些合作，能断就断了吧。为了一个不成器的钟家，去得罪正如日中天、且深受领导器重的孟为凡，得不偿失。”
“可是……”沙瑞金还想说什么，他内心深处对孟为凡那种不受掌控的强势，依然心存芥蒂。
“没有可是！”王老语气严厉起来。
“瑞金，你要认清现实。老领导还在位上，他对孟为凡的欣赏和信任是显而易见的。”
“你跟他硬碰硬，有什么好处？只会两败俱伤，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何况，汉东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发展，需要的是孟为凡这样的干将来打开局面！”
“我明白了，爸。”沙瑞金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抵触情绪强行压下，至少在表面上做出了服从的姿态。
他知道，在更高的政治逻辑面前，个人的好恶和掌控欲，必须让步。
王老看着他，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你要学会做一个懂配合的一把手！在战略方向上，你必须绝对掌控，寸步不让。但在具体执行上，尤其是经济发展领域，你要敢于放手，给予孟为凡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让他去冲，去闯。出了成绩，是你这个班长领导有方；出了问题，也是他执行不力，责任分明！”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驾驭之术，用其长，容其短，控其向。让他感受到你的支持和信任，他才会更加卖力地为你工作。同时，你手握大局和人事权，随时可以调整和制约。这才是真正的王道！”
沙瑞金听着岳父的剖析，不得不承认，岳父的眼光比他更长远，策略也比他更高明。
与孟为凡对抗，内耗严重，前景不明；而与孟为凡合作，则能各取所需，稳定汉东，做出政绩，为自己下一步的发展积累更雄厚的资本。
沙瑞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爸。”
王老点点头：“明白就好。”
虽然不知道沙瑞金的内心所想，但是能有这个态度，还算是好的。
人啊，一旦上了年纪，有些认知和思维，就很难改变。希望自己这个女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王老又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钟家那边，找个合适的理由，慢慢疏远。记住，在更高的棋盘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和孟为凡合作，符合你，也符合我们这边最大的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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