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邦也没想到，孟为凡竟然这么自信。
难不成，那个政府引导基金和汉东高科技产业园，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不过这个时候，钟正邦只能附和：“为凡省长这个建议很好。既然要规范，就要全面规范。”
孟为凡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还有一件事。正邦书记这次调研汉钢，听说收获很大。我看了调研报告初稿，里面提到的几个问题，确实切中要害。特别是老职工安置和债务处理方面，你的建议很有见地。”
这是主动递出橄榄枝了。
钟正邦立刻接住：“为凡省长过奖了。我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汉钢改革确实难度很大，但意义也很大。我完全支持省政府的改革方向。”
“有正邦书记的支持，我们的信心就更足了。”孟为凡笑道，“下周汉钢改革领导小组要开第三次专题会，正邦书记一定要参加，多提宝贵意见。”
“一定。”
又聊了一会儿工作，钟正邦起身告辞。
离开孟为凡办公室时，他的心情复杂。
这次谈话，还是很顺利的，甚至可以说很融洽。
孟为凡没有计较钟小艾的发难，反而支持调查，还对他调研汉钢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但钟正邦却更加小心了。
孟为凡的从容和有恃无恐，说明他在汉东的布局比预想的更严密。
而自己这边，刚一出手就险些自乱阵脚，有些烂泥真的扶不上墙。
回到办公室，钟正邦靠在椅子上敲了敲脑袋。
汉东这场博弈，比他预想的更艰难。
但他没有退路。
钟家把他派到这里，就是要打开局面，就是要从孟为凡和刘和光的夹缝中，杀出一条路。
而现在，第一步棋被钟小艾搞的臭不可闻。
接下来，他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汉钢是切入点，但不能是唯一切入点。
高科技产业园的调查已经启动，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搅动一池春水。
他要做的，是在这池春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鱼。
钟正邦拿起电话，拨通了组织部部长吴春林的号码。
“春林部长，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干部队伍建设的问题。”
他决定换个方向。
如果经济战线暂时难有突破，那么党建和干部工作，也许能成为新的突破口。
毕竟，他是分管党建的副书记。
这才是他的主场。
而此刻，在省政府大楼的另一端，孟为凡也在思考。
钟正邦主动来解释，说明钟家内部有分歧，至少钟正邦比钟小艾更谨慎。
这是好事。
但他不会掉以轻心。
支持调查产业园的政策，既是自信的表现，也是一步险棋。因为调查过程中，难免会触及一些灰色地带，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
他必须提前布局，确保调查在可控范围内。
孟为凡拿起内线电话：“请王克勇同志来一趟。”
…………
纪委书记王克勇走进孟为凡办公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户，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省长，您找我。”王克勇在对面坐下。
孟为凡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递过一份文件：“产业园的联合调查组，名单定了。你是副组长，审计局的张局长是组长。”
王克勇接过名单，快速浏览。组员来自纪委、审计、财政、发改等多个部门。
“省长，调查的范围和深度……”王克勇试探着问。
“范围是全部享受优惠政策的企业，重点是获得引导基金投资的那几十家。”孟为凡平静地说。
“深度嘛，要查就查透彻。土地出让金有没有足额缴纳？税收减免是否符合条件？环保、安全是否达标？这些都要查清楚。”
王克勇点头，等着下文。他知道，省长叫自己来，绝不是为了说这些明面上的话。
果然，孟为凡话锋一转：“但是克勇，调查要有方向，要有重点。”
“现在汉东的情况，你也清楚。钟副书记刚来，钟小艾就在常委会上发难。虽然钟副书记今天专门来解释，说不是他指使的，但这件事已经开了头。”
“省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调查必须公正，但也要把握好方向。”孟为凡转过身，目光如炬。
“不能让人把经济问题政治化，不能让人把工作失误上升为腐败问题，更不能让人借题发挥，否定我们这些年推动发展的努力。”
王克勇心中了然：“我明白了。调查要实事求是，是什么问题就说什么问题，不夸大，不联想，不搞有罪推定。”
“对。比如优惠政策执行不规范的问题，这是事实，我们承认，也整改。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优惠政策本身，更不能暗示这些政策是为了某些人牟利而制定的。”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特别是引导基金的投资。每一笔投资都有投委会的决策记录，有风险评估报告，有法律意见书。这些材料都要完整调取，作为调查依据。要让事实说话。”
王克勇快速记录着要点。
“还有一点。”孟为凡声音压低了些。
“调查过程中，可能会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向你们反映问题，提供线索。这些都要重视，但也要甄别。特别是涉及领导干部的线索，要严格按照程序，该请示请示，该汇报汇报，不能擅自行动。”
这话里的深意，王克勇听懂了。调查组肯定会接到各种举报，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别有用心的。他作为副组长，必须把握好分寸。
“省长放心，我会把握好。”王克勇郑重承诺。
孟为凡满意地点头：“克勇，你是老纪检了，我相信你的政治判断力和业务能力。这次调查，既是对产业园工作的检验，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做好了，对汉东的发展有利，对你自己也有利。”
王克勇知道，如果这次调查能平稳顺利完成，证明产业园的工作经得起检验，那么他在孟为凡心中的分量会更重。
反之，如果调查出了乱子，甚至被人利用来攻击孟为凡，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王克勇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孟为凡又叫住了他。
“克勇。”
王克勇转身。
“记住，”孟为凡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汉东的发展大局不能乱，干部队伍的人心不能散。这是底线。”
“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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