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之喉粗犷的议事岩洞内,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晃的光影。烤肉的油脂滴入火堆,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焦香与麦酒的气息,但此刻洞内的气氛却凝重得令人窒息。
格罗姆·裂地者盘坐在铺着兽皮的主位上,他那张平日里总是豪迈带笑、如同铜浇铁铸般的脸庞,此刻却绷得紧紧的,浓密的黑色鬃须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他面前的石桌上,摊开着一卷用某种暗红色颜料书写的兽皮信笺,上面的文字弯弯曲曲,带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张灵枢坐在他对面,阿骨打与苏塔分坐两侧。三人都已从格罗姆异常严肃的神情中,读出了不祥的预兆。
“灵枢萨满,”格罗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同压抑的雷鸣,他指了指桌上的兽皮信笺,“这是刚刚从‘先祖之眠’直接传过来的消息。”
“先祖之眠……”张灵枢眼神一凝。他知道那里,之前自己也曾经去过,那是所有半兽人部落联盟共同尊奉的祖地,是历代大萨满与最英勇先祖英魂长眠之所,也是整个半兽人族群的精神核心与最高决策地。消息需要从那里传来,意味着事态已经超出了单个部落的范畴。
“圣光教会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你们彻底按死。”格罗姆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熔岩般的眼眸中燃烧着怒意,“他们派出了四名传奇!冰狱尊者、苦修士‘坚石’、圣殿骑士团的‘光辉之刃’,还有审判所最阴险的‘寂灭者’!这四个杂碎现在就堵在我们先祖之眠外围,像四头等着吃肉的秃鹫!”
阿骨打闻言,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凶光闪烁。苏塔则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张灵枢一些。四名传奇!这阵容足以扫平任何一个国家!教会为了杀他们,可谓是不惜血本,也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矜持。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格罗姆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沉重,“教会知道强攻我苍狼之喉要付出代价,所以他们玩阴的!他们直接向‘先祖之眠’施压了!通过他们在人类王国的影响力,切断了几乎所有与半兽人部落有关的贸易和资源渠道,并且扬言,如果祖地不命令我交出你们,他们将以‘庇护渎神异端,挑衅大陆秩序’为名,对先祖之眠及所有半兽人部落……发动‘圣战’!”
“圣战”两个字,如同两块万钧巨石砸入水面,在岩洞中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这意味着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意味着圣光教会将调动其庞大势力范围内的一切力量,对半兽人这个整体进行毁灭性打击。这已不再是针对张灵枢几人的追杀,而是上升到了种族存亡的威胁!
“现在祖地那边吵翻天了。”格罗姆咬着牙,额角青筋隐现,“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是以‘血蹄’氏族为首的几个大部落长老,他们害怕了!他们认为不能因为三个外人,就把整个族群拖入战火,主张……主张妥协。”他说出“妥协”两个字时,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另一派,则是以我们‘裂地者’氏族和几个北方强硬部落为首,认为这是教会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今天交出朋友,明天就能让我们跪下当狗!必须强硬到底!”
张灵枢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但心中已然掀起了波澜。局势的严峻,远超他的预估。教会这一手“釜底抽薪”极其狠辣,直接将他与半兽人整个族群的存续绑在了一起,逼迫他们在“道义”与“生存”之间做出残酷抉择。
“不过,”格罗姆话锋一转,眼中露出一丝暖意和坚定,“万幸,大萨满……他老人家是清醒的,是坚定站在我们这边的!他在祖灵议会上力排众议,说你们是战神认可的勇士,是打破虚伪光明的希望,半兽人如果向这种威胁低头,先祖的荣耀将蒙尘,战神的火焰将会熄灭!”
大萨满的支持,无疑是雪中送炭。那位沟通先祖、德高望重的老者,是半兽人精神上的支柱,他的态度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
但张灵枢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看向格罗姆,缓缓问道:“大萨满能压住反对的声音多久?如果教会的压力持续加大,封锁继续,甚至开始小规模摩擦,那些害怕的部落,会不会越来越多?如果……如果教会真的不惜代价,摆出全面进攻的姿态呢?”
格罗姆沉默了,火光在他刚毅的脸上跳跃,映出深深的皱纹。他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大萨满的威望再高,也无法完全无视整个族群可能面临的毁灭性风险。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边。一旦祖地那边的“投降派”占据上风,或者大萨满在巨大的现实压力下被迫妥协,那么,苍狼之喉这最后的避风港,也将不再安全。
庇护,是有时限的。这时限取决于外部压力的强度,也取决于他们自身……能在多短的时间内,拥有足以让教会忌惮,或者足以破局的力量!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绳索,悄然缠紧了张灵枢的心脏。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念头飞转。四名传奇围困,祖地压力,内部潜在的裂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不能将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的庇护之上。
必须变强!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足够强!强到能够打破这个僵局,强到让教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强到……让所有观望和摇摆的势力,不得不重新掂量!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他看向格罗姆,沉声道:“格罗姆酋长,大萨满的恩义,部落的庇护,张某铭记于心。请转告大萨满和所有支持我们的朋友,我们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让朋友独自承担所有压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闭关。在这期间,恐怕还要继续叨扰,并请部落……做好最坏的准备。”
格罗姆看着张灵枢眼中那不容动摇的意志,重重地一拍石桌,震得酒碗跳动:“好!兄弟你有种!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苍狼之喉别的没有,血性管够!在你出关之前,只要我格罗姆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动你们!至于那些软骨头……”他冷哼一声,杀气腾腾,“他们最好祈祷别撞到老子的刀口上!”
岩洞外,北荒的风呼啸着穿过峡谷,如同战神的号角,也如同催命的符咒。时间的沙漏,已经开始疯狂流逝。张灵枢知道,下一次走出这闭关之地时,要么他已拥有撕破罗网的力量,要么……便是玉石俱焚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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