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碰杯之后，纷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夏风看向谢跃进和秋浩等人道：“谢厂长，我看你刚进门的时候，就有些遮遮掩掩，是为了新钢炉的事吗？”
“这里面，不会是有你的回扣吧？”
听到这话，叶书琴猛然看向了谢跃进。
谢跃进也被问得一愣，急忙摆手道：“夏组长，这可是没有的事啊，组织上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查！”
“不光可以查我，我儿子，我亲戚都行，我一分钱的回扣都没拿！”
夏风吃了一口菜，淡淡的道：“这不对吧，据我所知，更换这批钢炉，一共花了八千多万！”
“按规矩，你至少能拿五个点的返点，那就是四百多万，应该没错吧？”
卧草！
秋浩和吕华等人听到这番话，也都是一愣，夏风居然了解的这么详细，连反点是多少，都心知肚明啊。
谢跃进苦笑了几声道：“是有这么一笔钱，但是，我第二天就上缴给钢厂财务科了，并且，也向省纪委上报了这件事。”
“您到财务科或者是省纪委，都可以查到相关记录！”
秋浩也连连点头道：“没错，一共四百七十万，全都上交了，我和吕华可以做证！”
夏风皱了下眉头道：“那怎么还会被骗呢？按说，谢厂长也是老厂长了，难道分不清钢炉的型号吗？”
谢跃进一拍大腿道：“这件事都怪我啊，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厂的效益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一方面是因为订单少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设备老化，毕竟我们厂的设备，一开始就是援建时期的二手货，太过于老化，出钢率低，残渣率太高！”
“按市面价格，几乎没有什么利润空间了，我这才和厂里的其他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国外买一批新设备。”
“谈的时候，和我们厂之前的钢炉型号是完全一致的，可是，运到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一样啊！”
“我们根本用不到这种钢炉，这都是专门生产船舶用钢的炉啊，生产出来的都是炭钢和低合金钢，其他领域即使有用到的，用量也非常有限！”
“我们原打算生产出来一批，交货给老客户，毕竟这种钢现在的价格高得离谱，国内最便宜的，也得两千四百块钱一吨，国际上，更是将近五千，甚至五千多！”
“可是，人家还是给我们退回来了，还去法庭起诉我们违约，赔了人家五百万的违约金不说，生产出来的钢板，全都压在仓库里！”
“它变不成钱，我们连买原材料的钱都没有了啊！”
谢跃进的话音才落，秋浩也随口补充道：“大点的造船厂，我和吕华也去跑过，人家宁可用国外五千多块钱一吨的钢材，也不用我们的！”
“甚至人家一听我们是国内的钢厂，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们在连港市住了一个多月的招待所，连厂领导的面都没见着！”
夏风连连点头，随后看向了旁边的几个工人，淡淡的道：“我们生产出来的炭钢，和国外进口的比，有差异吗？”
这时，刚才一直领着夏风看仓库的工人，急忙放下嘴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把满是油渍的手，在工作服上蹭了两下。
站起身来道：“领导，我们这就有样品呐，我这就拿给你看看，什么都懂了！”
说完，他便带着六名工人，快步跑出了食堂。
时间不大，两个工人便带着一个大玻璃缸，吃力的搬到了夏风和叶书琴的面前。
又有几人，抬着一台小型的压力测试机走进了食堂。
随后，那名工人，又拿着两块切割好的小块钢板，快步走了进来。
“来，让领导看看！”
那名工人吩咐了一声，余下的几个，七手八脚，将两块钢板固定在了一台压力机上。
随着轰鸣声响起，其中一块钢板，因为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崩断了！
“领导，你看，这就是进口的，韧性根本不如我们厂生产的，还有耐腐蚀性，也不行！”
说话间，他带着夏风快步来到了玻璃缸子前，指着一块泡在溶液里，已经大面积生锈的钢板道：“这是国外进口的！”
“而那边那块，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的，是我们生产的，这边还有生产标号呢！”
说着，用手指了指钢板上方的一串字母。
叶书琴刚想把手伸到玻璃缸里，夏风急忙抓住她的手道：“你干什么？这里面都是强酸溶液，手不要了啊！”
“啊？”
叶书琴吓了一跳，小脸煞白的道：“我……我以为里面是水……”
“这里都是强酸强碱，测耐腐蚀度的！”
那名工人说完，拿起吃了一半的鸡腿，缓缓放进溶液里，时间不大，当他拿出来的时候，鸡腿上的肉，已经化干净了，只剩下骨头了！
这一幕，看得叶书琴胆战心惊的，幸好刚才被夏风阻止了，不然，自己的手就真惨了啊！
“那个……谢……谢谢你。”
叶书琴这才感觉到，夏风还握着她的小手呢。
夏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忙松开叶书琴的手，轻咳了一声道：“钢厂里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
“嗯，我……知道了。”
叶书琴红着脸，低下头去，应了一声。
众人再次坐回到原位，夏风皱眉问道：“按这么说起来，我们生产的炭钢不比国外的产，为什么不用我们的呢？”
吕华轻叹了一声道：“回扣呗，机器设备里有回扣，钢板里的回扣就更大了。”
“国外的，哪家的我就不说了，卖到五千三百块钱一吨，而我们的，只卖两千四，你说这里面，差了多少倍？”
“给他十五个点的回扣，人家赚的，都比我们卖的多。”
“可我们哪给得起那么高的回扣啊，一吨一千五百块钱的回扣，我们就连成本都勾不上了，所以人家连看都懒得看我们厂的产品，更懒得做对比。”
“这还是我们根据人家造船厂的说法，新买的压力测试机，又找专业的老师傅，给调的抗腐蚀试剂呢。”
“拿回来一对比，我们厂的，不光便宜，质量还好，可那又有什么用呐……”
叶书琴抿唇一笑道：“那我们也把价格提升到五千，或者六千不就行了吗？”
秋浩摆了摆手道：“提到一万都没用，因为人家是有报关手续的，是进口来的，说的直白一点，人家走的是国际报价，我们却还要受物价监管，乱涨价是要罚款的。”
“要不人家怎么一听是国内的钢厂，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夏风总算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江宁钢厂遇到的问题，的确非常棘手。
这不只是解决复工复产的问题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销售渠道没有打开，复工之后，也只能坐吃山空！
见夏风也陷入了沉思，并且脸上满是愁容，吕华急忙端起酒杯道：“夏组长，您已经尽力了，到现在为止，您是唯一一个到我们厂来实地考查问题的领导！”
“不管能不能帮我们厂解决问题，我都代表厂里的职工，感谢您把我们厂子的出路放在心上，我敬您一杯！”
夏风面色凝重的道：“吕厂长，别气馁，办法总比困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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