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放回口袋，屏幕还亮着，预约人数已经涨到五十三万。她没再看第二眼，只是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海面，渔船的航灯早已看不见了。
“你说……我们有没有真正庆祝过？”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风。
谢临渊站在她身后半步，军装袖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没回答，而是走上前，牵起她的手。
她没挣，也没问去哪儿，任由他带着穿过空荡的广场，走过几条安静的小路。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照出两人并行的影子，时长时短。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教堂前。
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大教堂，而是一座低矮的老式建筑，外墙斑驳，彩窗碎过又被重新拼好，能看出裂痕的走向。这里曾经是爆炸案的中心之一，也是当年她第一次以“知微”身份公开露脸的地方。
“你还记得那天吗？”他松开她的手，从内袋取出一个金属小盒，“你穿的是黑色风衣，直播标题写着‘今晚不卖货，只讲真话’。”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材质说不上来，灰蓝色的光泽像是凝固的月光，戒圈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200封。
“这不是婚戒。”她说。
“也不是求婚。”他看着她，“是确认。确认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不是梦。”
她低头看着那枚戒指，指尖轻轻摩挲表面。没有钻石，没有繁复雕花，但它比任何珠宝都重。
“你藏了两百封信。”她终于抬头，“从我重生那天开始，一天一封，写满了一整个抽屉。”
“你都知道？”他问。
“程野告诉我一半，我自己猜到另一半。”她笑了笑，“你每次想见我，就找个投资项目的理由往剧组跑；我说要拍电影，你立刻说要监制——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不敢直接说。”他声音低了些，“怕你觉得我在趁虚而入。”
“可你早就进来了。”她看着他右肩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旧伤，深埋在布料之下，“从你替我挡下那颗子弹开始，从你默默查清我妈车祸真相开始，从你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等了十年开始。”
夜风穿过拱门，吹动她的旗袍下摆。她抬起左手，将戒指缓缓戴上无名指。
合拢的瞬间，指尖微微发颤。
“我以前不信永远。”她说，“我觉得那是个骗人的词，用来安慰死人，也麻痹活人。江晚舟能顶替我十八年，L医生能把人当成实验品切割，连亲生父亲都能认错女儿——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
谢临渊静静听着。
“但我现在信了。”她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感受戒指的存在，“不是因为命运公平，是因为有人愿意一直站着，哪怕全世界都说不可能。”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发簪边缘，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我不是非要一个仪式。”他说，“但我们经历了太多闭口不谈的夜晚。今天，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在陪你复仇，我是和你一起活着。”
她望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很短，几乎算不上一个吻，却让他呼吸一顿。
“下次别说得这么文艺。”她说，“直接说‘我爱你’就行。”
“我爱你。”他立刻接上，语气认真得有点滑稽。
她笑出声，眼角有点湿，但没去擦。
“我也爱你。”她说，“虽然你总刷火箭还写‘丑’，虽然你明明关心我还非装冷酷，虽然你连我直播间密码都记不住——但我就是爱你。”
他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以后不会了。”他说，“密码、时间、台词、发布会流程……你想让我记住的，我都记。”
“那你记得明天编剧会的事吗？”
“记得。”
“记得后天试镜安排吗？”
“记得。”
“记得我说过要自己写剧本吗？”
“记得。而且我知道你会熬夜，咖啡喝多了胃疼，写到第三幕总会卡住，然后对着窗外发呆。”
她愣住，“……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我看过你十八岁时写的日记。”他低声说，“在档案室找到的。你写：‘我想拍一部让人哭完还能站起来的电影。’”
她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良久，她轻声问：“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拼了？”
“可能吧。”他答，“但你不觉得，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们活下来的这一天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后悔。我只是突然觉得，原来胜利之后，是可以停下来喘口气的。”
“那就停一会儿。”他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下，“反正庆功宴还没开始。”
她靠在他肩上，抬头看天。云层稀薄，能看到几颗星。
“你说，我妈要是看见我现在这样，会不会高兴？”
“她一定会说，早该这么活了。”
“那我爸呢？他知道真相了吗？”
“他知道你回来了。”谢临渊说，“他也知道，你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清明。
“接下来呢？”她问。
“你拍你的电影，我继续查剩下的账本。”他说，“你往前走，我就在后面跟着。你回头，我就在你视线里。”
“要是哪天我不想走了呢？”
“那就换我带你走。”
她笑了，“听起来像个承诺。”
“是。”他说，“比结婚证还作数。”
她抬手，用拇指蹭了蹭他的下颌线，“那我可记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近处唯有风声与心跳。教堂的钟声忽然响起，敲了十二下，像是为某个未命名的仪式画上句点。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你说，如果我们早点遇见呢？”她轻声问。
“那故事就不一样了。”他答，“也许没这么痛，但也未必有这么深。”
她点头，“所以，现在刚刚好。”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坐着，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安静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直播间预约人数，六十八万。
她点开界面，准备发第一条动态。
谢临渊瞥了一眼，“写什么？”
“四个字。”她边打字边说。
“哪四个？”
她按下发送键，屏幕亮起：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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