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持续至深夜方散。接下来的几日，顾长渊忙于各种官式应酬、兵部述职以及接手骁骑将军府的一应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李晓晓也因宫中诸多针对她和顾长渊的试探与关注，而不得不更加谨言慎行。
直到数日后，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两人才终于在皇帝李珩的默许下（李珩乐见其成，甚至有意撮合），于御花园一处守卫森严、专供皇室成员使用的暖阁中，有了短暂而宝贵的独处时间。
暖阁内炭火温暖，驱散了秋雨的湿寒。宫女奉上热茶点心后，便被屏退至阁外远处等候。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两人之间那层因公开场合而不得不维持的疏离感瞬间消散。顾长渊几步上前，再次紧紧握住了李晓晓的手，这一次，不再是克制的交握，而是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坚实的臂膀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完全环绕。李晓晓没有挣扎，将脸埋在他微凉的侯爵常服前襟，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数月来的担忧、思念，以及那难以言说的秘密所带来的压力，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眶微微发热。
“让你担心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歉疚与疼惜。
李晓晓摇了摇头，声音闷在他胸前：“你平安回来就好。”
相拥片刻，两人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手依旧紧紧交握着。窗外雨丝如织，敲打着芭蕉叶，沙沙作响，更衬得阁内静谧温馨。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顾长渊看着李晓晓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沉吟片刻，决定将压在心头的一件事告诉她。
“晓晓，”他神色变得凝重，“在北境时，除了战事，还发生了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
李晓晓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什么事？”
“大约在我军取得落鹰涧大捷后不久，军营附近曾出现过一个神秘人。”顾长渊回忆着，眉头微蹙，“此人武功不弱，行踪诡秘，避开了所有明暗哨卡，直接在我的帅帐外留下了东西。”
“留下了什么？”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和……半块质地特殊的玉佩。”顾长渊沉声道，“信上内容不多，只言知道我身世坎坷，并非镇北侯亲子，乃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说若我想‘恢复真正身份’，重归‘应有之位’，他们可提供助力。那半块玉佩，似乎是一种信物，与我自幼佩戴的另外半块……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李晓晓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身世！而且直接找上了顾长渊！
“皇室血脉？”她声音微紧，“他们暗示你是……？”
“信中没有明言，但字里行间，暗示我身份尊贵，远非侯府世子可比。”顾长渊眼神锐利，“我立刻派人追查，但那神秘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此事我连父侯（镇北侯）都未曾告知，只暗中命韩七继续追查。”
他看向李晓晓，目光中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本以为，这只是针对我，或是针对我如今军权的某种离间或拉拢之计。但回京后，听闻……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流言……”
他没有明说“前朝血脉”那几个字，但彼此心照不宣。
李晓晓沉默了片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事到如今，她不能再对他有所隐瞒，至少，不能完全隐瞒。那个秘密如同巨大的石头压在她心上，她需要有人分担，更需要他有所防备。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用软绸包裹的凤头钗，轻轻放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
顾长渊拿起钗子，他是武将，对女子首饰并不精通，但那明显迥异于当今宫廷制式的张扬凤纹，还是让他立刻察觉到了异常。“这是……前朝样式？”
“嗯。”李晓晓点头，声音低沉，“这是陆清雅帮忙找到的，曾是伺候过我生母……那位柳才人的老宫女偷偷保存下来的。柳才人对其珍爱异常。”她顿了顿，迎上顾长渊骤然变得无比凝重的目光，“而根据记载和一些零碎打听来的消息，这位柳才人，出身不明，在我……‘出生’后不久，便因我‘夭折’而移居静心苑，再无音讯。张敏之临死前攀咬的，也正是此事。”
她没有直接说出“我是前朝公主”这个结论，但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顾长渊握着那支冰冷的凤头钗，指节泛白。他瞬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晓晓扑朔迷离的身世，北境神秘人的接触，那能与他玉佩契合的信物……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他和晓晓的身世，都与前朝有关？那股潜藏在暗处的势力，知晓他们的身份，并且……试图同时利用他们两人？！
这股势力想做什么？复辟前朝？还是另有所图？
“看来，我们都被盯上了。”顾长渊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窥伺，甚至可能……在试图操纵我们的命运。”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这不再是简单的宫廷倾轧或政见不合，而是一股更神秘、更危险、目的不明的潜藏势力。他们在明，敌在暗。
“此事绝不能声张。”李晓晓压下心中的惊悸，低声道，“皇兄那里……暂且也不能说。”她不确定李珩知道多少，又会作何反应。
“我明白。”顾长渊颔首，眼神锐利如鹰，“我会让韩七加大调查力度，不仅查张敏之，更要查所有可能与这股前朝遗留势力有关的线索。你在宫中，务必万事小心，太后、苏家，乃至任何试图接近你的人，都需警惕。”
共同的秘密，未知而强大的敌人，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爱情之外，更增添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同盟之义。他们的命运，被更深地捆绑在了一起。
“你也是。”李晓晓担忧地看着他，“你如今军权在握，树大招风，那股势力既然找上你，定有所图，你更要小心应对。”
窗外，雨声渐密。暖阁内，两人依偎在一起，手紧紧相握，仿佛要凭借彼此的力量，共同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喜欢晓看天下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晓看天下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