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狂热劲儿，直到后半夜才被山里的寒风吹散了些。
第二天一早，李云龙的团部里，三巨头围着那张画着mp40冲锋枪的巨大图纸，一个个顶着黑眼圈，眼神却都亮得吓人。
桌上的茶缸已经凉透了，谁也顾不上喝一口。
“老李，我琢磨了一晚上。”孔捷搓着手，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纠结，活像个想吃又怕烫着嘴的猴儿，“你这个‘协调组’摊子铺得太大，简直是要把咱们独立团当成一个旅来使唤。挖矿、炼钢、造枪、造子弹……这得多少人手？我二营就算全拉去当长工，也不够你塞牙缝的！”
“出息！”李云龙把那张委任状往桌上一拍，震得茶缸子直跳，“你现在不是二营长，是咱们军工厂的生产主任，兼后勤副组长！眼光要放长远！你那点兵，跟咱们自己的‘花机关’比，哪个金贵？等以后人手一支，你孔捷拉出去的就不是一个营，是一个加强师！”
赵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没说话，但心里清楚，孔捷的担忧是现实的。这个宏伟的计划，最缺的就是人。
李云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把图纸一卷，往胳膊底下一夹，站起身来：“都别在这儿愁眉苦脸的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这个‘组长’新官上任，今天就烧他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烧向了独立团的内部。
李云龙把各营营长、连长全都叫到了团部，开起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协调会议”。
“都到齐了？”李云龙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长话短说。旅部下了死命令，要咱们独立团牵头，搞一个军工生产基地。现在，我以‘旅部直属后勤资源协调组组长’的身份，给你们下达第一个任务。”
底下的干部们一听这又长又唬人的官衔，都愣住了，交头接耳，不知道自家团长又在唱哪一出。
“张大彪！”李云龙点了名。
“到！”一营长张大彪猛地站了起来。
“你一营，给老子抽调一百个兵！不要求能打枪，但必须是壮劳力！家里当过铁匠、木匠、石匠的，优先！三天之内，人必须到后山兵工厂报道！”
“啊？”张大彪傻眼了，“团长，一百个？我一个营才多少人，这一抽，我半个营都空了！”
“执行命令！”李云龙眼睛一瞪，“人是去搞生产，是去给咱们造枪造炮，又不是去送死！你小子要是敢打折扣，我让你去后山背石头！”
他又转向二营长孔捷：“老孔，你那边也一样，一百个！你兼着生产主任，这事你得带头！”
孔捷一张脸顿时垮成了苦瓜，他知道自己这回是跑不掉了，只能哭丧着脸应了下来。
“还有你们，三营、骑兵连、炮兵连，有一个算一个，按人头比例，都得给我出人！”李云龙的手指在屋里划了一圈，不给任何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死命令！谁完不成，就脱了军装去挖矿！散会！”
李云龙这第一把火，烧得霸道无比，各营长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也知道团长这次是动了真格，一个个只能回去凑人头。
李云龙的第二把火，烧向了技术核心。
他拉着何雨柱，找到了周平和那群“学生兵”。
何雨柱把那张巨大的mp40图纸在地上铺开，那群年轻人瞬间就被图上精密复杂的结构给吸住了魂。
“这玩意儿，叫冲锋枪。”何雨柱蹲下身，指着图纸，“看着吓人，其实把它拆开，就是一堆形状各异的铁疙瘩。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铁疙瘩，一个一个地给它造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新的图纸，这些图纸小了很多，上面画的不再是整枪，而是一个个独立的零件。
“周平。”
“到！何师傅！”周平激动得脸通红。
“你带着这五个人，负责这个部分。”何雨柱把一张画着枪机的图纸递给他，“这叫枪机，是冲锋枪的心脏。怎么下料，怎么铣，怎么磨，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看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他又转向另外几个学生兵：“你们几个，负责复进簧和扳机组。你们，负责机匣的冲压模具。还有你们，枪管的镗线工艺，是最难的，得拿出你们绣花的耐心来。”
他把一张张分解图，像发扑克牌一样发到每个人手里。
周平捧着那张枪机图，手都在抖。他看着图纸上那精确到毫米的标注，还有旁边用小字注明的一道道加工工序和注意事项，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部武功秘籍。
“何师傅……这图……比咱们缴获的鬼子原厂图纸还详细！连先车哪里，后磨哪里，用什么刀具都写了！”
“照着画，照着做。”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料，管够。给你们练手的废料，也管够。我不要你们一次就成功，我要你们敢动手，敢试错。什么时候，你们闭着眼睛都能把手里的零件给磨出来，这活儿就算成了。”
这群年轻人看着何雨柱，眼神里已经不是崇拜，而是近乎于信徒般的狂热。在他们眼里，这个年轻的何师傅，正在带领他们，亲手去触碰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工业神话。
李云龙的第三把火，交给了赵刚。
团部里，李云龙把那张盖着大印的委任状，郑重地交到赵刚手上。
“老赵，我这人，只会打仗，只会骂娘，跟那些地方上的秀才打交道，我玩不转。”李云龙难得地说了句软话，“这第三把火，得你来点。你拿着这个，去跟地方政府谈，去跟周边的村子谈。咱们要开矿，要招工，不能像土匪一样去抢，得有个章法。咱们给工钱，给粮食，把人正大光明地请过来。这思想工作，你比我擅长。”
赵刚接过那张还带着李云龙体温的委任状，心里一阵暖流。他知道，李云龙这是把最重要，也是最棘手的一环交给了自己。这是真正的信任。
“你放心。”赵刚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我保证，人给你招来，还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干革命。”
“那敢情好！”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负责跟他们讲道理，唱白脸。要是碰上哪个不开眼的想当拦路虎，你讲完道理，就该我这个唱红脸的上场了！”
赵刚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就是他和李云龙的最佳组合方式。一个负责按规矩办事，一个负责打破规矩。
就在独立团因为李云龙这三把火烧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后山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了一下，惊得山里的鸟雀扑簌簌地飞起一大片。
李云龙和何雨柱正在兵工厂检查工作，听到动静，立刻冲了出去。
只见后山的山壁上，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被炸了出来，滚滚的浓烟正从里面冒出。
孔捷像个从煤堆里爬出来的土拨鼠，满脸黑灰，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吼：“老李！成了！一号窑洞！咱们的炼钢车间，炸开了！乖乖，比你那团部窑洞还宽敞！”
所有人都被那个巨大的洞口给镇住了。
那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窑洞，那是一个工业巨兽即将张开的嘴巴。
李云龙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何雨柱，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颤抖：“柱子，锅给你烧热了，什么时候能往里下米？”
何雨柱的目光从那冒着硝烟的洞口，缓缓移回到手中的图纸上，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明天，点火，炼第一炉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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