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山脚下的村庄被薄雾笼罩,夜色已深,顾云七像只轻灵的猫,悄无声息地溜进她和二师父尹峰暂住的小院,刚摸到房门口,一道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就从黑暗中响起
“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顾云七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二师父还没睡?她迅速调整表情,转过身,脸上堆起十分的无辜和乖巧,声音都带上了点撒娇的甜腻“哎呀,二师父您还没歇着呢?我就是闲着没事儿,看天气挺好,出去溜达溜达”
尹峰一身素色布袍,从廊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溜达?到后半夜?我看你是想溜号躲功课吧,坞山这地方是能随便乱溜达的吗?毒虫毒草,还有那些不安分的”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顾云七赶紧转移话题,上前挽住尹峰的胳膊“知道啦知道啦,二师父最疼我了,下次不敢了,对了,您怎么还没睡?”
尹峰被她晃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正要跟你说,刚接到谷里传讯,新培育的一批碧血灵芝和七叶星魂草长势出了问题,叶子发蔫,灵气流失得厉害,情况紧急,得立刻回去看看”
顾云七心里一紧“回去?那这边村民的药材……”
“明天开始全力采收”尹峰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已经跟村长说好了,发动全村人手,务必在三天内把成熟的药材都收上来,三天后,你四哥会亲自来接我们回药谷。”
“四哥?历深师兄?”顾云七一愣
“嗯”尹峰点头“所以这三天,你收收心,别到处乱跑,好好帮村民采收,也整理好我们自己的东西”
“三天啊……”顾云七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计上心头,她松开尹峰的手臂,站直身体,脸上露出极其严肃认真,甚至带着点严肃的表情“二师父,村民那边我肯定帮忙!不过,您也知道,临行前我答应了要给三师父逮几只赤链火蜈和蚀骨冰蟾回去研究毒理!坞山深处才有这玩意儿,白天采药人多眼杂不方便,我得晚上行动,所以,要不,这三天,我申请住半山腰那个草屋?方便我执行任务!保证按时完成,绝不耽误行程!”
她拍着胸脯,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肩负着拯救师门毒术研究的重大使命。
尹峰狐疑地看着她“逮毒物?”他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总觉得她这积极劲儿透着点猫腻,但转念一想,老三雷霄那个毒老鬼确实念叨过好几次坞山的特产毒物,小七虽然皮了点,但答应的事一般都会做到,而且半山草屋也确实更靠近毒物出没的区域
“哼”尹峰哼了一声“去草屋住可以,但给我记住了!第一,不许单独进深山核心区域!第二,逮毒物时防护措施给我做到位!第三,每天必须给我发信号,让我知道你人没事!要是敢阳奉阴违的话”
“知道啦知道啦!保证遵守纪律!谢谢二师父!”顾云七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不等尹峰把威胁的话说完,就一溜烟钻进了自己房间“二师父晚安!我收拾东西去啦!”
尹峰看着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嘀咕
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云七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比她人还大的背篓,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半山腰。背篓里塞满了东西,干粮,她很有自知之明带了泡面和耐储存的硬饼和肉干,药材,干净的纱布,甚至还有一小罐她昨晚偷偷摸摸在灶房熬好的,散发着浓郁焦糊味的药汁,那是给伤员准备的“续命”汤剂
推开草屋吱呀作响的木门,顾云七一眼就看到封世宴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虽然眼睛依旧没有焦距,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起昨天那副濒死的惨样,简直是天壤之别,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不再是死气沉沉,呼吸也平稳有力了许多。
“哟,醒得挺早啊,阿宴同志”顾云七放下沉重的背篓,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走到床边。
封世宴闻声,微微侧头朝向她的方向,唇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你来啦”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伤后的沙哑,但中气明显足了。
顾云七也不废话,直接上手检查,解开腹部的布条,看到那狰狞的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粉嫩的新肉正努力地生长着,周围的肿胀和青紫也消退了大半,她啧啧称奇“你这恢复能力,有点逆天,才一天,这伤口愈合速度也太吓人了”
封世宴内心同样震惊不已,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以往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个十天半月绝对下不了床,更别提恢复得这么快,她的药!那些敷在伤口上清凉止痛的药粉,还有那入口苦涩却仿佛蕴含着强大生机的药丸,效果简直逆天!
“是你的药好”他诚心实意地说道,带着深深的感激和一丝探究。
“哈哈?那必须”顾云七一点不谦虚,麻利地给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也不看看谁出手!喏,今天的‘特饮’,趁热喝了吧!”她端起那碗黑黢黢、散发着独特焦糊气息的药汁,递到封世宴嘴边。
封世宴闻到那熟悉又恐怖的味道,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张嘴,任由顾云七动作熟练地将药汁灌了下去。
苦涩、焦糊、难以言喻的复杂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封世宴闭着眼,调动全部意志力才没当场吐出来,脸都憋得有点发青。
顾云七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难得地有点心虚,小声嘀咕“咳,良药苦口利于病嘛,焦是焦了点,药效绝对不打折”
喂完药,顾云七拿出干粮,两人默默地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和咸肉干,顾云七自己啃得都费劲,更不好意思让伤员天天吃这个。她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阿宴啊,我带了泡面,小鸡炖蘑菇的,挺有营养”
封世宴倒是不在意,嚼着干粮,平静地说:“能活命就很幸运了,口腹之欲,无所谓的”
比起那碗焦香养生粥和续命特饮这干粮简直是珍馐美味了
“行,觉悟挺高”顾云七拍拍手,站起身“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趁着天早光线好,我去外面给你配解药”
接下来的时间,顾云七就在草屋外的小平台上忙碌起来,她从背篓里拿出捣药罐、小秤和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晒干的草叶,颜色诡异的根茎,甚至还有一只被处理过的,散发着腥气的毒虫,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时而凝神思考,时而快速操作,那份娴熟和投入,与她平时跳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封世宴靠在门边,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捣药,称量,液体滴落的声音,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复杂的药草混合气味。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和震撼!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傍晚时分,顾云七端着一碗颜色深褐,气味更加古怪刺鼻的药汁走了进来“喏,试试吧!解药!理论上应该能中和掉你体内的混合毒素,但具体效果,得看你的命硬不硬了”她说得轻松,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封世宴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入口,先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苦,随即一股灼热感从喉咙直冲而下,在胃里翻腾,紧接着,四肢百骸似乎都开始隐隐发麻、刺痛,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顾云七立刻上前,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凝神感受着,片刻,她紧绷的小脸才放松下来“成了!药力在冲击毒素,有点难受是正常的,忍一忍,睡一觉,明天眼睛能有光感”
三天时间,在草药的苦涩,干粮的粗粝,以及顾云七时不时的惊人之语中飞快流逝。
下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顾云七将一张写满了娟秀小字的药方仔细折好,塞进封世宴手里“喏,这是后续调理和巩固眼睛的药方,用法用量都写清楚了,找靠谱的人照方抓药就行”她又拿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几颗解毒丸和固本培元的药,以防万一”
她环顾了一下小小的草屋,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所有她用过的器皿都仔细清洗擦干放回原处,她睡过的干草铺被重新整理得平平整整,仿佛从未有人躺过,地上不小心掉落的药渣也被她一点点捡拾干净,甚至连空气中残留的药味,都被她点燃的一种特殊香料驱散了不少
封世宴默默地听着她忙碌,那细致入微的清理声,他知道,她是在清除所有可能暴露她存在和身份的痕迹
“我走了”顾云七背起她的小背篓,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你的人应该快找来了吧?”
封世宴沉默了一下,他确实在昨天夜里,用藏在靴跟里一个极其微小的装置发出了加密的定位脉冲。但他不能明说,只是低沉地应道“嗯,他们会循着线索找过来的”
“行,那祝你早日康复,阿宴同志”顾云七的声音恢复了初见时的清亮干脆“后会,最好无期啦!免得麻烦!”
话音未落,她已推开木门,纤细的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斜照的夕阳余晖中,消失在山林小径的尽头,快得像一阵风。
封世宴握着那张带着她指尖余温的药方和那个小小的布包,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草屋里瞬间变得无比空寂,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之前被她气息和声音填满的空间,此刻显得格外空旷和冷清
顾云七离开不到不到两个小时,几道迅捷如猎豹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草屋,门被猛地推开
“宴哥!”
“爷!”
“头儿!”
沈言、封一、封三带着几个精悍的手下冲了进来,看到靠坐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的封世宴,几人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沈言,封世宴的生死兄弟兼军医,第一时间冲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当他看到封世宴腹部那已经开始收口的缝合伤口,以及旁边放着的药方和布包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沈言拿起那张药方,手指都有些颤抖,他飞快地扫视着上面的药名和配比,越看越心惊“这用药大胆,配比又很细腻,简直神了!这解毒的思路太刁钻太精妙了!宴哥,开这药方的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道行深得吓人!反正我是绝对开不出来的!”他看向封世宴,眼神充满了震撼和好奇“人呢?那位神医呢?”
封一也急切地看向封世宴的眼睛:“爷,您的眼睛…”
封世宴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追问,声音平静“我没事,外伤恢复得不错,眼睛毒在慢慢解,现在能感觉到一点光了”他顿了顿,目光虽然无神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清理一下这里的痕迹,我们回去”
沈言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情形,他作为顶尖的追踪和痕迹学专家,习惯性地快速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然而,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清理?还清理啥啊宴哥?”沈言摊开手,一脸不可思议“要不是你亲口跟我说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住了好几天,还救了你,打死我也看不出来啊!这屋子干净得,简直像刚搭好没人住过一样!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炉灰都倒干净了,地面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这打扫痕迹的水平绝了!你那救命恩人,不仅是神医,还是个反追踪大师吧?”
封世宴听着沈言的话,握着药方和布包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张粗糙的绣着歪扭“七”字的小药袋,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药草香。
沉默着,任由封一小心地将他扶起,在众人簇拥下走出草屋时,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顾云七消失的那个方向
山林寂寂,暮霭沉沉
那个气死人不偿命,又救他于绝境,行事彪悍又心细如发,自称“活雷锋”的姑娘,已然杳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怅然,悄然弥漫上心头,比伤口的疼痛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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