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夜,总带着一股黏腻的潮湿气,不像北方那样干爽利落。林晓晓裹紧了薄外套,从人头攒动的社团招新现场挤出来,手里捏着几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心却像被这夜色泡发了,沉甸甸的,空落落的。手机在掌心里安静得出奇,预想中的视频通话邀请并没有如约而至。她划开屏幕,和顾言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今天下午,她发了一张学校着名的银杏大道照片,金黄璀璨,他回了一个简短的“嗯”,再无下文。距离例行视频通话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这在过去一个月里,是绝无仅有的事。他们的通话,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得近乎一种仪式。通常是在晚上九点,她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他结束晚自习或项目讨论,隔着南北跨越的数千公里,通过一方小小的屏幕,短暂地缝合一下被白昼拉开的距离。晓晓走回宿舍,步子有些拖沓。楼道里传来别的寝室喧闹的笑语,更衬得她这一隅过分安静。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在“冰山脸”这个备注上悬停了几秒,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一种莫名的、怯懦的情绪攫住了她——她怕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带着疲惫说“在忙”,更怕那背景里,或许会夹杂着不属于他世界的、清脆的女声。这种不安,像藤蔓,悄无声息地扎根,从上周就开始了。承那天通话,顾言那边的背景不是在宿舍,而是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额前碎发似乎刚被不耐烦地耙过,显得有些凌乱。屏幕那端的他,眉眼间带着高强度工作后的倦意,但那双看向镜头的眼睛,依旧黑沉沉的,像蕴着星光。“今天怎么在实验室?”晓晓把脸凑近屏幕,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有个项目要赶进度。”顾言言简意赅,手指还在旁边的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嗒嗒声透过听筒传来,敲得晓晓心里有点乱。“哦……那你吃饭了吗?”“嗯,叫了外卖。”对话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只剩下他敲代码的声音。晓晓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题,说说今天素描课老师夸张的点评,或者食堂新出的味道诡异的“创意菜”,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些琐碎的日常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难以启齿。就在这时,一个温柔而清晰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仿佛就贴在他身边:“顾言,这部分架构你看一下,我觉得这里可以优化。”晓晓的心猛地一缩。镜头晃动了一下,顾言似乎侧过头去。晓晓只来得及瞥见屏幕边缘划过一抹柔顺的长发,和一只纤细的、指着电脑屏幕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嗯,我看看。”顾言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种自然的、工作伙伴间的熟稔,让晓晓的心脏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他很快又转回来对着屏幕,似乎才想起这边的通话还在继续:“有点事,先挂了。”“好……”晓晓那个“你忙”还没说出口,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通话时长定格在七分零三秒。那是第一次,他们的通话时长跌破十分钟。
自那以后,“有点事”成了他提前结束通话的高频词。通话时间从原来的半小时、二十分钟,逐渐缩短到十五分钟、十分钟,甚至像今天这样,直接缺席。晓晓躺到床上,打开微信,反复观看之前寥寥几分钟的通话录像。她试图从他的微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是单纯的学习繁重,还是……有了不愿与她分享的新生活,和新的人?那个只有惊鸿一瞥的女声,像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名为“沈薇薇”的涟漪。那是她从顾言偶尔的提及中,拼凑出的形象:同系学霸,能力出众,家世良好,是那种站在顾言身边,会让人由衷觉得“般配”的女孩。以前在家时,这种“般配”隔着一层纱,虽有压力却不真切。如今,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项目组,朝夕相对……晓晓不敢再想下去。她点开顾言的朋友圈,依旧是一片空白,像他本人一样密不透风。她转而点开自己朋友圈昨天发的那张画——她画了记忆中海边的日出,暖橘色的光晕染了整片天空,配文是:“还记得那时的光。”下面有零星的点赞和评论,社团里那个总爱围着她转、笑容像小太阳一样的周卓学长评论道:“画得真棒!下次社团写生,一起去海边?”晓晓没有回复。她只是在等,等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能在下面出现,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号。可是,没有。一种焦灼的、带着自我怀疑的醋意,在她心里混合发酵。她既焦虑于顾言身边可能出现的“女神”,又懊恼于自己因为“阳光学长”而泛起的一丝心虚和动摇。这种双向的不安,让她仿佛被架在文火上慢慢炙烤,煎熬无比。
转又过了半小时,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是顾言的视频请求。晓晓几乎是秒接。屏幕亮起,出现的却不再是实验室的冷白灯光,而是他宿舍书桌熟悉的布局。他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水汽里,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许倦怠的柔和。“刚才在讨论课题,手机静音了。”他主动解释,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哦,没事。”晓晓把心里翻腾的疑虑努力压下去,让语气尽量显得平淡,“讨论完了?”“嗯。”他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视线隔着屏幕落在她脸上,静静的,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今天去哪儿了?现在才回宿舍。”“社团招新,随便看了看。”晓晓说,下意识地避开了周卓学长热情邀请她加入油画社的细节。“画画的社团?”他问。“嗯。”“挺好。”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那个总找你说话的学长,也在?”晓晓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知道?是上次通话时,她无意中提到的吗?还是……她猛地想起,周卓有时会在她朋友圈评论,那些活跃的、带着明显好感的言辞,或许早已落入了他的眼中。一种被看穿的心虚和被隐秘关注窃喜交织在一起,让她耳根发热。“也……在吧,他是社团干部。”顾言没再追问,只是又沉默了下去。这种沉默不同于往日的平和,像绷紧的弦,蓄着力。通话质量似乎不太好,画面偶尔会卡顿,声音也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千山万水,还有无形却越来越厚的壁垒。他那边似乎有人开门进来,隐约传来室友的说话声,提到了“沈薇薇”和“项目答辩”几个关键词。顾言蹙了下眉,视线微微偏开,似乎示意室友小声点。这个小动作,却被晓晓敏感地捕捉到了。一股酸涩直冲鼻尖。
看,他的世界,她已经需要靠这样的“旁听”才能窥见一斑了。而那个名字,像一根刺,精准地扎在她最不安的地方。“你……很忙吧?”晓晓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要是累的话,就先休息吧。”顾言转回视线,黑眸深邃,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透过屏幕看进她心里去。“林晓晓。”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重量。“啊?”“没什么。”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错觉。“早点睡。”又是这样。欲言又止,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平静的海面之下。晓晓的心直直地往下坠。“你也是。”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地先挂断了通话。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有些苍白的脸。通话时长:八分十二秒。比上次,又短了一分钟。合宿舍熄了灯,一片黑暗。
晓晓缩在被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停留在和顾言的聊天界面。她指尖滑动,往上翻,翻到两个月前,他们刚开学的时候。那时的通话记录,动不动就是一小时以上。他会皱着眉听她絮絮叨叨讲宿舍的奇葩事,会在她抱怨数学难的时候,无奈地拿出纸笔,隔着屏幕给她演算。她甚至会故意找一些很难的题去“烦”他,只为了能多看他一会儿,多听一会儿他清冷又耐心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他的课程越来越难,项目越来越多开始?还是从沈薇薇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开始?抑或是,从周卓学长带着阳光闯进她的生活,让她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和愧疚开始?她想起白天素描课上,老师点评她的画,说:“晓晓,你的技术没问题,但最近的画,总觉得少了点灵气,多了点……不安定感。”是啊,不安定。她的整个世界,都因为那个远在北方的人,而变得风雨飘摇。她试图用忙碌的社团活动填满时间,却无法填满心里那个因他而生的空洞。她害怕通话时长越来越短,害怕他生活里出现的那个模糊又优秀的女性身影,更害怕自己在这场无声的拉锯战中,先一步暴露了所有底牌,却只换来他一句冷静自持的“兄妹”。思念、猜疑、醋意、自卑、还有那不见天日却疯狂滋长的爱恋,所有这些情绪拧成一股粗糙的绳,勒得她心脏生疼。
她把他发来的那个唯一的“嗯”字,和那张她画的日落日出图,一起设置成了私密相册,命名为“第四十五天”。这是他们异地的第四十五天,也是她感觉他正在逐渐远去的,第一天。悬念:顾言最后的欲言又止,究竟想说什么?他是否也察觉了晓晓身边的“阳光学长”?而下一通电话,又会缩短到几分钟?那悄然滋长的距离感,最终会将他们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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