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气氛异常沉重。长方形的餐桌旁，四个人各占一方。顾建平坐在主位，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苏晴默默地摆放着碗筷，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眼神时不时飘向晓晓和顾言，又迅速移开。晓晓低着头，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只有顾言坐姿端正，面色平静，但细看之下，他放在腿上的手也微微握成了拳。“吃饭吧。”顾建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往常这个时候，苏晴总会找些轻松的话题，聊聊邻居的趣事或是电视上的新闻，但今天她只是沉默地夹着菜，食不知味。晓晓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能让全桌人都听见。她偷偷抬眼看向顾建平，想知道父亲到底要宣布什么重要事情，却又害怕与他对视。顾言则一直用余光关注着晓晓，注意到她几乎没怎么动筷，便自然地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入她碗中。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苏晴的筷子停顿了一下，顾建平也抬起眼，目光在顾言和晓晓之间来回扫视。晓晓感觉那块排骨像烫手的山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晓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苏晴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没、没有。”晓晓连忙夹起排骨咬了一小口，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顾建平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个动作让其他三人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顾建平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我接到公司的通知，下个月要调去海外项目部，任期至少两年。”晓晓愣住了，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向顾建平，又看向苏晴，发现母亲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显然已经提前知晓。“这两年，家里就拜托你们照顾了。”顾建平继续说道，目光落在顾言身上，“小言，你已经是大人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我会的，爸。”顾言应道，声音沉稳。晓晓心里五味杂陈。父亲要长期出国，这意味着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这本该是让她松一口气的消息——少了一双监视的眼睛，她和顾言的压力会小很多。但不知为何，她感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不安。“还有一件事，”顾建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我走之前，希望家里的事情都能明朗化。”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苏晴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晓晓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顾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你们两个孩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顾建平直接问道，眼神在顾言和晓晓之间来回移动。晓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向顾言，发现他正静静地回视着父亲，眼神复杂。“爸，您指的是什么？”顾言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晓晓听出了其中细微的紧张。顾建平与苏晴对视一眼，苏晴轻轻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我和你妈都注意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太一样了。”顾建平选择着措辞，既不想太过直接，又必须把问题说清楚，“以前你们虽然也亲近，但最近...太过亲密了。”晓晓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最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了。“我们是兄妹，亲密不是很正常吗？”顾言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小言，”苏晴终于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妈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之间的眼神、互动，早已超出了兄妹的范畴。上周我打扫房间时，在晓晓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素描本...”晓晓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那本素描本里全是她画的顾言——睡着的顾言、工作的顾言、微笑的顾言...每一笔都饱含着她不敢言说的爱意。“还有晓晓手腕上的链子，”苏晴继续道，声音有些颤抖，“不是普通的生日礼物吧？我查过了，那是一个知名珠宝品牌的情侣手链，另一条应该在你那里，小言。”顾言沉默了，他知道再多的辩解都已无意义。“孩子们，”顾建平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晓晓从未听过的疲惫，“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呢？你们如果真的...如果真的有了超越兄妹的感情，至少要告诉我们真相。”
晓晓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看着对面坐着的父母，他们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而是深深的担忧和一丝...心痛。顾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握住晓晓颤抖的手，这个动作在此刻无疑是最好的坦白。“爸，妈，”顾言的声音低沉但清晰，“晓晓和我...我们确实不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尽管早有预料，听到这话的苏晴还是倒吸一口气，用手捂住了嘴。顾建平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建平问道，声音有些沙哑。“具体时间说不清，”顾言诚实回答，“感情是慢慢变化的。但我们意识到彼此的心意，是在大学后。”“所以那些一起在画室的时间...”苏晴喃喃道，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我们确实在交往。”顾言直接承认了，“但请相信，我们从未想过要伤害这个家，也从未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晓晓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父母：“对不起，妈妈，爸爸...我们不是故意的...感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们控制不了...”餐厅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晓晓压抑的抽泣声。苏晴首先站了起来，走到晓晓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哭什么...”这反应出乎晓晓的意料。她原以为会面对母亲的失望和愤怒，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柔和...理解？“其实妈妈早就有所察觉了，”苏晴轻声道，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只是一直在等你们自己说出来。”顾建平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兄妹恋爱，在社会上是不被接受的。你们将面临多少非议和压力，想过吗？”“我们想过，爸。”顾言坚定地回答，“但我们认为，比起外界的眼光，失去彼此才是更大的痛苦。”“而且我们不是亲兄妹！”晓晓突然激动地补充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法律上也是允许的，不是吗？”顾建平看着两个孩子紧紧相握的手，眼中情绪复杂。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先吃饭吧，菜都凉了。”这顿饭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继续。没有人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饭后，晓晓帮着苏晴收拾厨房，顾言则被顾建平叫到了书房。“你觉得爸会反对吗？”晓晓一边洗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苏晴。苏晴没有立即回答，她仔细地擦着手中的盘子，像是要擦去所有不安的痕迹。“妈妈年轻时，也曾经喜欢上一个你外婆不同意的人。”苏晴突然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事，“那时候我觉得爱情就是一切，愿意为那个人放弃所有。”晓晓惊讶地看向母亲，这是苏晴第一次和她谈起过去的感情。“后来呢？”“后来我们分开了。”苏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遗憾，“不是因为你外婆的反对，而是因为我们自己发现，光有爱情是不够的。生活中有太多现实的问题需要面对。”晓晓沉默着，不确定母亲想表达什么。“妈妈不是要反对你们，”苏晴转身面对晓晓，认真地说，“只是希望你们明白，爱情很美好，但也要做好面对现实的准备。尤其是你们的关系...特殊。”“我们明白。”晓晓低声说。
与此同时，在书房里，顾建平递给顾言一杯茶，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你确定这是你要的吗？”顾建平直接问道，“晓晓是个好女孩，但你们的关系转变，会影响整个家庭。”顾言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我从未对任何事情如此确定过，爸。”顾建平注视着儿子，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的坚定。“你生母家族那边，最近又联系我了。”顾建平突然转变了话题。顾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他们又想干什么？”“他们知道了你在大学里的成就，更加确定要让你回去继承家业。”顾建平的声音沉重，“如果他们知道你和晓晓的关系，可能会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顾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晓晓。”“有时候，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保持距离。”顾建平意味深长地说。顾言猛地抬头：“爸，您是在暗示我应该离开晓晓吗？”顾建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每一个选择都有其代价。你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可能会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当晚，晓晓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坦白后的轻松感很快被新的忧虑取代。父母虽然没有强烈反对，但也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让人更加不安。
深夜十一点，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言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晓晓立刻回复：“睡不着。”几秒后，顾言又发来一条：“阳台见。”晓晓轻手轻脚地起床，披上一件外套，悄悄打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父母的房间门紧闭着。她像做贼一样溜到阳台，顾言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夜风微凉，顾言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晓晓身上。“爸后来有再说什么吗？”晓晓小声问道。顾言摇摇头：“只是让我们都好好想想。”晓晓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零星的灯火：“你觉得我们会得到他们的祝福吗？”“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开你的手。”顾言握住她的手，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这一刻，晓晓忽然觉得一切担忧都不重要了。只要有顾言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所有困难。“对了，”顾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爸临走前跟我说，明天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见谁？”晓晓好奇地问。顾言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凝重：“他没有明说，只说是能帮助我们‘解决问题’的人。”晓晓的心沉了下去。解决问题？他们的感情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吗？还是说，父母已经找来了什么“专业人士”，想要纠正他们的“错误”？这个未知的会面，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刚刚坦诚相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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