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公园的长椅、树木以及相拥的两人都镀上了一层悲壮而温暖的金色。顾言紧紧抱着晓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此汲取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勇气。晓晓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强而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的跳动，先前那种被抛弃的冰冷感渐渐被一种酸楚的温暖所取代。她明白了，他的推开，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害怕一丝一毫的闪失都会让她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顾言，内心也有如此脆弱和恐惧的一面，而这恐惧，源于他母亲惨痛的往事。顾建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年轻人。他没有打扰这个迟来的、充满谅解的拥抱。作为父亲，作为曾经经历过刻骨铭心爱情的男人，他理解这一刻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情侣间的和解，更是两颗在巨大压力下被迫分离的灵魂，重新找到了共同的支点。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心中积压了十几年的那块巨石，在说出真相后，似乎松动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更深忧虑。梁家，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因为他们的决心而退缩。许久，顾言才缓缓松开晓晓，但他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左手，十指相扣，传递着无声的誓言和力量。他看向晓晓，眼底的红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之前的混乱和绝望已被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晓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先让爸送你回家。这几天……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晓晓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也是。”她知道，此刻任何软弱的留恋都可能动摇他的决心，她必须表现得坚强。“我等你……和爸爸的消息。”顾建平走上前，拍了拍顾言的肩膀，目光复杂地看了晓晓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歉疚，也有一种托付般的郑重。“走吧，晓晓。先回家。”回程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死寂和压抑。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三人之间流淌。顾言和晓晓的手在后座依然没有分开，仿佛要通过这短暂的接触，为接下来的分离积蓄足够的勇气。顾建平专注地开着车，但时不时会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儿子，那个在他记忆中总是倔强地绷着小脸、独自承受一切的男孩，仿佛在一瞬间真正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男人。将晓晓送到家楼下，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单元门，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顾言才收回目光，重新坐回车内。他脸上的柔情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甚至有些冷硬的顾言。“爸，”他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回家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顾建平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父子二人，在暮色四合中，驶向他们那个承载了太多沉默和秘密的家。
回到那个熟悉却此刻显得格外空荡冰冷的家，顾言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织成一片繁华璀璨的光海，却无法照亮他心底那片因真相而变得血肉模糊的荒原。顾建平默默地去厨房烧了水，泡了两杯浓茶。他将其中一杯放在顾言身边的茶几上，自己则端着另一杯，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都显得有些佝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所以，”顾言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冰冷的质感，“我妈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未遂之后，被迫导致的悲剧。”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割开他自己也割开父亲心上从未愈合的伤疤。顾建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一些，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开口：“是……可以这么说。法律上，它被定性为意外。但在我心里，梁家，尤其是你那个外公梁启正，就是杀害你妈妈的凶手！”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压抑了十几年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顾言猛地转过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幽暗的火焰，“为什么让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出生，因为你的疏忽，才……”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那种背负了十几年的沉重负罪感，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和可笑，却真实地折磨了他整个青春期。“因为我懦弱！因为我害怕！”顾建平抬起头，迎上儿子质问的目光，老泪纵横，“小言，我当时……我失去了雯雯，我感觉天都塌了！梁家势大，他们威胁我，如果敢乱说，就连你也不放过！我一个普通的工程师，拿什么跟他们斗？我……我只能把你藏起来，拼命工作，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想让你远离那些是非恩怨！我以为不告诉你，让你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是对你的保护……我没想到……没想到这会让你……”会让你一直活在自责和对我这个父亲的怨恨里。后面的话，顾建平没有说出口，但顾言听懂了。顾言看着父亲。这个在他印象中总是沉默、严肃、甚至有些刻板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皱纹爬满了他的额头和眼角，鬓边早已斑白。顾言忽然意识到，这十几年，父亲承受的痛苦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面对强敌的无力反抗，对儿子隐瞒真相的煎熬，以及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的艰辛……这一切，都压在这个并不宽阔的肩膀上。而他，却一直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里，疏远着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席卷了顾言的心脏，比得知真相时的愤怒和恨意更加难以忍受。是愧疚，是对父亲深深的心疼。“爸……”顾言的声音艰涩，他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父亲平行。这个细微的动作，打破了父子间长久以来无形的隔阂与距离。“对不起……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显得苍白，安慰无从说起。顾建平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痛苦和理解，心中那座冰封了十几年的堡垒，终于轰然倒塌。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儿子的头，却最终只是重重地落在了顾言的肩膀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儿子。”顾建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爸爸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妈妈，也没能给你一个真正快乐轻松的成长环境。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顾言摇了摇头，反手握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那只手，曾经画出精密的图纸，扛起家庭的重担，此刻却冰凉而颤抖。“不，爸。你把我养大了，你给了我你能给的一切。”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你藏在身后保护的孩子了。梁家欠我们的，该还了。”父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十几年来的误解、隔阂、沉默，在这一握之间，冰雪消融。一种名为“血脉相连”和“同仇敌忾”的力量，如同暖流，缓缓注入两颗伤痕累累却依然顽强跳动的心脏。
情绪稍微平复后，顾言给父亲和自己重新斟了热茶。两人第一次像真正的战友一样，并肩坐在沙发上，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赵启明给的一周期限，是个幌子，也是试探。”顾言的大脑飞速运转，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冷静睿智的计算机天才模式，“他们想看看我们的反应，是屈服，还是反抗。如果我们表现出任何软弱，他们会立刻加大压力。如果我们强硬反击，他们才会真正把我们当成对手，手段也会升级。”顾建平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作为工程师的严谨和沉着：“你说得对。梁启正那个人，我了解，刚愎自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既然看中了你的潜力，就不会轻易放弃。软的不行，很可能会来硬的。”他担忧地看向儿子，“你打算怎么做？需要爸爸做什么？”顾言的眼神深邃，仿佛有数据流在其中闪烁：“他们最大的依仗是财富和权势。但在这个时代，技术本身就是一种权力。他们想用舆论压垮我们，我就用技术撕开他们的伪装。他们想用行业资源封杀我们，我就创造一个他们无法封杀的新领域。”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打开几个加密的文件夹和程序界面。“我从很早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收集关于梁氏集团的一些公开信息，尤其是他们旗下的科技公司和投资领域。他们的商业帝国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在新兴科技领域，布局混乱，存在很多漏洞和不规范操作。赵启明今天敢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信息不对称，认为我们是被动挨打的羔羊。”
顾建平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和分析图，眼中流露出惊讶和骄傲。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多么强大的存在。“爸，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了解当年具体情况的人。”顾言看向父亲，眼神坚定，“我需要你帮我回忆一切细节，关于我妈出事前后，梁家接触过哪些人，说过哪些具体的话，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这些细节，可能就是我构建反击数据库的关键碎片。另外，你在工程领域深耕多年，认识不少可靠的朋友和业内人士，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不能完全被动。”“好！”顾建平毫不犹豫地答应，眼中燃起了久违的斗志，“我知道该怎么做。有些老伙计，还是信得过的。梁家当年做事，也不可能完全天衣无缝。”父子二人就在这昏暗的客厅里，借助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顾言负责技术分析和策略制定，顾建平则凭借多年的人生阅历和对梁家的了解，提供信息补充和风险研判。他们时而低声交谈，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因为找到一个可能的突破口而眼神一亮。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当顾言设定好的电脑闹钟在深夜响起时，两人才惊觉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今天就到这里吧，爸。你需要休息。”顾言合上电脑，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与父亲的这番深入交流，不仅厘清了很多思路，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不再是孤军奋战。顾建平也确实感到有些精力不济，但精神却很好。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看着儿子，欲言又止。“爸，还有事？”顾言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犹豫。顾建平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言，关于晓晓……那是个好孩子。今天，委屈她了。你……真的想好了吗？未来的路，可能会很难。”顾言的目光温柔了下来，他走到窗前，望着晓晓家的大致方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想好了。她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再难的路，只要终点是她，我就一定会走下去。暂时的分开，是为了永远不再分开。”顾建平欣慰地点了点头：“好。爸爸支持你。等这些事情了了，我们风风光光地，把她接回来。”就在这时，顾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普通的提示音，而是他设定的特定加密通讯软件发出的短促警报。他立刻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内容只有简短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个词语和数字：“鸢尾花，旧码头，73。”顾言的瞳孔骤然收缩。鸢尾花，是他母亲梁雯最喜欢的花。旧码头，是他幼时模糊记忆中，父母曾带他去过的地方。73……像是一个编号，或者日期？这条信息是谁发的？是警告？是提示？还是……另一个陷阱？
顾建平看到儿子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顾言将手机屏幕转向父亲，沉声道：“一条匿名信息。提到了我妈喜欢的花，和一个地点。”顾建平凑近一看，脸色也微微一变：“旧码头……难道是城西那个已经废弃多年的三号码头？雯雯确实……以前挺喜欢去那里看海鸥。这73是什么意思？”“不清楚。可能是房间号，可能是集装箱编号，也可能有其他含义。”顾言的大脑飞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信息渠道太单一，无法判断真伪和意图。”他尝试回拨那个号码，提示是空号。追踪Ip地址，显示来源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海外一个公共网络节点，显然是经过精心伪装。“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沉不住气。”顾言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梁家的手，或者……其他关注这件事的人，已经伸过来了。这条信息，可能是一个诱饵，想引我们出去；也可能……是某个知情者，冒着风险给出的提示。”他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又看了看脸上写满担忧的父亲。“爸，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按我们商定的计划行动。至于这条信息……”顾言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先按兵不动，同时加强我们自身信息和物理空间的安全防护。在没搞清楚对方意图之前，不能贸然行动。”顾建平点了点头，同意儿子的谨慎。“好，你也要小心。梁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父子二人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间。但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顾言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母亲的容颜、晓晓含泪的眼睛、父亲沧桑的面庞、赵启明虚伪的笑容、还有那条神秘的匿名信息……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他知道，从他决定对抗梁家的那一刻起，平静的生活就已经彻底结束。前方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的战场。而那条突兀出现的、带着母亲印记的信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刚刚制定好的计划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它背后隐藏的，是转机，还是更深的阴谋？顾言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挲着那条简短的信息。黑暗中，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双或多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风暴，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诡谲。而他和父亲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盟，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
喜欢我的学霸邻居是竹马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我的学霸邻居是竹马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