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谷的夜，沉得像灌了铅。药庐里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着几张凝重的脸，连空气都凝着化不开的决绝。相柳要带望舒潜入轩辕腹地的决定，没掀起喧哗，却让每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那是藏着“虚无之影”的龙潭，连存在都能被抹掉，此行无异于闯鬼门关。
“人多反倒扎眼，就我和望舒去。”相柳坐在轮椅上，指尖摩挲着扶手边缘的木纹，声音平得没起伏，可眼底藏着锐光，“我伤势没好，气息弱，反倒好隐匿；望舒的建木生机，是探查‘虚无’的最好罗盘。”
石坚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军师！让我跟着！万一有个好歹……”
“谷里更需要你。”相柳打断他，目光扫过敖擎和木黎，“边境靠敖龙王镇着，轩辕要是趁机发难，不能没人扛；谷内的阵法和人心，得劳烦木黎前辈盯着。我们走后，按原计划练兵、布防，等我们的消息。”
望舒站在他身侧，指尖悄悄碰了碰他的袖口，像是在传递力气。她没多言，只对着青沅递来的锦囊点了点头——里面是敛息符、破障丹，还有一小包辰辉谷的土，青沅说，这土能稳魂，让他们记着回家的路。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了谷。相柳的轮椅被望舒折叠起来背在肩上，他则靠在她身上，借着她的生机稳住气息，两人脚步轻盈得像风，没惊起半点声响。
一路往东北走，越靠近轩辕边境，气氛越紧。官道上巡逻的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光映着晨霜，眼神警惕得像饿狼。相柳和望舒专挑荒山野岭走，他用空间之力开路，遇着沟壑就轻轻一折，两人便如履平地；望舒则收敛了所有青木灵气，周身气息与草木融为一体，连飞过的雀鸟都没察觉异常。
五日赶路，没敢生火，只靠干粮和灵泉水果腹。望舒背着轮椅，肩上勒出了红痕，却从没抱怨过一句；相柳看在眼里，夜里趁她调息时，悄悄用空间之力替她舒缓肩颈，动作轻得怕惊醒她。
终于到了落霞川。
站在山顶往下望，昔日热闹的枫林镇一片死寂。没有灯火，没有炊烟，连狗吠虫鸣都没有，只有黑沉沉的屋舍趴在地上，像一群沉睡的 ghosts。更诡异的是，以镇子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空气都透着股“空”——不是荒凉，是像一幅画被剜去了核心，剩下的部分再完整，也透着荒诞的残缺。
“建木种子在颤。”望舒压低声音，指尖按在胸口，“这里的‘存在’被硬生生抽走了，连痕迹都被抹平了。”
相柳闭着眼，神识顺着空间脉络蔓延开。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镇子东南的山坳：“波动从那儿来，很淡，但不是这世间该有的气息，像归墟的风，却更阴毒。”
两人借着夜色滑下山坡，越靠近枫林镇，那股“空”感越强烈。脚下的石板路踩上去没有回声，路边晾晒的衣物僵在绳上，连风都绕着走；店铺的门板虚掩着，里面的算盘还停在半道，仿佛主人下一秒就会推门出来，可偏偏没有半点活气。
望舒的手心沁出冷汗，建木灵气在周身绕得越来越快，生怕自己的“存在”也被这虚无吞噬。相柳察觉到她的紧张，悄悄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微凉透过掌心传来，让她瞬间定了神。
山坳里全是乱石杂草，看着没什么异常。可当望舒的指尖触到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黑色巨石时，建木种子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就是它。”相柳的声音压得极低，他指尖凝着一丝空间之力，轻轻点在巨石上。没有光，没有声，巨石表面却像水波般漾开涟漪，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里面飘出的气息，比外面浓郁十倍，带着归墟独有的湮灭感。
“是锚点。”望舒的声音发颤，“它在这儿扎了根，像藤蔓一样往周围蔓延。”
就在两人准备探头往里看时，入口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一股冰冷的意志像潮水般涌出来，死死锁住了他们，那感觉不像敌意，更像一种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两只闯入领地的蝼蚁。
同时，四周的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冒出了十几道黑袍人影。他们的脸藏在阴影里，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得像木偶，身上的邪气比幽冥修士更纯、更冷，手里的黑锁链拖着地面，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被发现了！”望舒心头一紧，青木灵气瞬间化作藤蔓，挡在两人身前。
相柳反应极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同时将背上的轮椅扔出去，轮椅在空中解体，化作数道玄铁碎片，撞向最前面的黑袍人。“走！”他低喝一声，空间之力在周身炸开，两人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像融入了空气里。
黑袍人的锁链无声射出，带着蚀骨的寒意，擦着望舒的衣角飞过，藤蔓被锁链一碰，瞬间化作飞灰。他们的速度极快，如影随形，转眼就追了上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相柳咬了咬牙，体内的空间本源剧烈震荡起来——这是超出他当前伤势的强行催动。他抱着望舒，脚下的空间突然折叠、扭曲，两人像是踩在晃动的镜子上，身影在原地留下几道残影，真身却已冲出了包围圈。
“噗——”相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望舒的衣襟上，滚烫的。强行扭曲空间让他的伤势加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相柳！”望舒急得眼眶发红，连忙渡入青木灵气，却被他按住手。
“别停……”他喘着气，拉着她继续往前跑，“那意志在好奇……它没尽全力追，是想看看我们的底……”
两人一路奔逃，直到跑出落霞川几十里外，才敢在一片密林中停下。相柳靠在树干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望舒蹲在他身边，一边替他擦血，一边用灵气稳住他的气息，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哭什么……”相柳抬起手，指尖擦去她的泪，“我们拿到了关键消息——它在织网，枫林镇只是一个节点。”
他望着落霞川的方向，眼神凝重：“轩辕境内肯定还有更多这样的锚点，等它们连起来，就是‘虚无之影’全面入侵的时候。我们得赶在那之前，找到所有锚点，毁了它们。”
望舒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凶险的还在后面。但此刻，她看着身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相柳，心里没有了恐惧，只有一个念头——跟着他，闯下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把这张黑暗的网，撕得粉碎。
夜色还浓，可两人眼底的光，却比星星更亮。潜行探得虚实，反击的号角，已然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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