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昆仑子整个人像颗炮弹似的被掀飞出去,衣袍猎猎,发丝凌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最后“咚”地一声砸进三里外的断崖碎石堆里,溅起漫天烟尘。
秦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侧眸瞥了眼突然闪现在身侧的雪嫣,语气里带着三分意外、两分调侃、五分久别重逢的暖意:“哟?你也来了?那边没人守着,不怕灶上汤凉了、孩子踢被子?”
雪嫣一袭素雪银纹长裙立在风中,袖口微扬,指尖还残留着一缕未散的冰魄寒气。她轻轻颔首,声如清泉击玉:“三位小叔已破关而出,正坐镇北境浮空岛;我与天问结伴而来——毕竟,总不能让夫君一个人把‘夫妻档’的招牌扛歪了。”
(这里得补一句:龙无名与秦王结义千载,同辈论交;按龙家旧礼,张飞三人唤龙无名为“大哥”,那自然就成了秦王口中的“小叔”。修真界讲究辈分如刻碑,差一辈,便是隔一座山。)
秦王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震得远处云层都裂开几道金光缝隙。他抬手挽住雪嫣手腕,掌心温厚,目光却锋利如出鞘古剑:“二千三百年零七个月……咱们夫妻俩上一次并肩出手,还是在归墟海眼镇压混沌螭蛟。今儿个,就让这满天神佛、万派修士瞧瞧——什么叫‘霜刃未出鞘,天地先失色’!”
雪嫣眸中寒霜悄然化开,唇角微扬,只低低应了句:“好。”
一个字,轻如落雪,却比万钧雷霆更令人心颤。
——就在这时!
“轰!!!”
玄天子与严亮双掌硬撼,气浪炸开如环形风暴,两人借力腾空,玄天子身形一晃,瞬息掠至昆仑子坠落处上方,声如洪钟贯耳,真元凝成九道金纹音波,层层荡开:“——全都住手!”
刹那间,刀光凝滞,剑气悬停,连一只扑火的流萤都僵在半空。数百修士齐刷刷抬头,目光灼灼望向半空——那里,站着一位白发如雪、道袍染血的老者,和一位眉目冷峻、负手而立的青年。
恨天眯眼扫过全场,心头雪亮:修真界先喊停,已是默默认输。再打?昆仑折戟、崆峒溃散、青城退守……修真界耗不起,魔道也经不住这般血肉填坑。他刚要开口,异变陡生——
“轰!!!”
“啊——!!!”
半空中,围攻龙无名的昆仑派散仙刚收剑欲退,龙无名却倏然旋身,一记裹着赤金龙罡的崩拳直贯其丹田!那人连惨叫都未尽,躯壳便如琉璃盏般寸寸爆裂,血雾蒸腾,残魂未散,已被焚为青烟。
昆仑子从碎石堆里踉跄爬起,须发皆张,怒吼如雷:“龙无名!你还有没有半点规矩?说停就停,说杀就杀?!”
龙无名甩了甩指节,嘴角勾起一抹近乎顽劣的邪笑,声音不大,却字字钉入所有人耳膜:“规矩?我拳头就是规矩。不服?来呀——我陪你练到天荒地老。”
“你——!”
话音未落,“轰!”又是一声闷响!小金化作一道金虹掠过天际,爪影如电,昆仑派另一位散仙连防御法印都未掐完,就被一记“裂穹爪”撕成漫天金粉。
昆仑子眼前一黑,喉头腥甜直涌——再看战场:五百精锐弟子,剩不到五十,个个带伤、眼神涣散;三十位供奉散仙……全没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几块完整的。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雾在阳光下竟泛着幽蓝——那是心脉震裂、道基动摇的征兆。
恨天静静看着,忽而抬步向前。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抬手。
霎时间,所有魔门弟子收势、敛息、垂首。沸腾的杀意如潮水退去,只余一片肃杀静默。这份掌控力,不靠威压,不凭法宝,纯粹是千场血战铸就的信服——魔道不信虚礼,只认真刀真枪打出的脊梁。
他目光扫过玄天子,又缓缓落在昆仑子惨白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压得整片山谷嗡嗡回响:“今天,到此为止。”
顿了顿,他指尖一划,指向龙无名、雪嫣、小金、天问四人,一字一顿:“但若他们中任何一人,日后在修真界遭围杀、设局、暗算……”
“魔道十万铁骑,踏平昆仑山门。”
“倥侗派护山大阵,我亲自拆。”
“信不信?随你们。”
话音落地,魔门阵营轰然爆喝:“杀!杀!杀!”
三声如惊雷滚过天际,震得云层翻涌,群峰低伏。
龙无名挑眉轻笑,心里却悄然一叹:
——这才是真正的魔道啊。
不是疯,不是莽,是明知九死一生仍敢亮刀的悍勇;是血流成河后依旧挺直腰杆的傲骨;是输得起、忍得住、更记得住恩仇的……活生生的人。
而修真界呢?
弟子们眼神躲闪,长老们袖手旁观,连昆仑子咳着血还在盘算“体面退场”……
胜负,早在第一滴血落地时,就写在了风里。
龙无名长身而立,衣袍猎猎,对着虚空深深一揖——不是敷衍,不是客套,而是指尖微颤、气息微沉,带着三分敬意、七分郑重,向那位立于云海之巅、白发如霜却杀气隐而不发的恨天前辈致谢:“谢恨前辈挂怀,这份情,龙无名记在骨子里了。”
话音未落,他倏然转身,目光如两柄出鞘短刃,直刺昆仑子与玄天子眉心。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入青石:“想找我龙无名清算旧账?随时奉陪。但若哪位手痒,想拿清云派那些尚在炼气筑基、连飞剑都御不稳的弟子开刀……”他顿了顿,唇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那咱们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届时手段如何,连我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那一瞬,他眼底掠过一道幽光,似寒潭骤裂冰面,冷冽而锋利。他不怕昆仑、倥侗使阴招——真刀真枪他接得住;可他怕的是火再烧一次清云山门。上回那一战,断梁残碑犹在风中呜咽,三百余新入门的少年弟子,至今还躺在药谷的寒玉床上咳着血丝……若再来一场“围点打援”,清云派不是伤筋动骨,是断根绝脉。这警告,不是威胁,是底线——画在尘土里,却比仙界敕令更不容逾越。
玄天子喉结一滚,没接话,只悄然与昆仑子、倥侗掌门交换了一记眼神。三人袖中手指轻叩三下——那是修真界千年老规矩:事急从权,暂退为先。今日各派伤亡惨重,灵药告罄、阵旗尽毁,连最年轻的执事弟子都在替师兄弟包扎时手抖得系不上绷带。当务之急,不是硬撑面子,而是把活着的人带回去,把哭声压下去,把火种护住。于是玄天子上前半步,抱拳朗声道:“龙道友所言,我等谨记。即刻撤出,绝不牵连旁人。”
恨天立于高崖,忽而低语一句,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坠地:“望诸位……莫让我魔道,寻到踏进修真界的理由。”
——话音未落,昆仑子脊背一僵,玄天子指尖发凉。三千年前那场血雨倾盆的正魔大战,瞬间撞进脑海:魔焰焚天,九嶷山崩,连昆仑祖庭的护山大阵都在魔王一掌之下龟裂如蛛网……若非上界十五位大罗金仙破界驰援,如今哪还有什么“正道十宗”?而今天,他们已亲眼目睹两位魔王亲临——那举手投足间撕裂空间的威压,分明比古籍记载更甚三分。鬼知道魔渊深处,还蛰伏着几尊闭关千年的老怪物?想到这儿,昆仑子竟下意识攥紧了腰间佩剑,指节泛白,额角沁出一层细汗。
待修真界众人身影消失在云雾尽头,魔道阵营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低吼。有人抹着脸上混着黑血的灰烬咧嘴笑,有人默默将战死兄弟的断剑插进焦土,剑穗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珠……惨胜,也是胜。这一仗,他们用骨头和血,重新把“魔道”二字,刻回了九州山河的脊梁上。
恨天缓步踱来,袍袖翻飞如墨云聚散。他朝龙无名拱手,姿态端肃,竟有几分晚辈见师长的谦恭:“今日魔道不死,全赖小友援手。请受老夫一礼——”
“使不得!”龙无名箭步上前,双手托住老人手腕,力道沉稳却不容推拒。他眼中没有对“魔道至尊”的敬畏,只有对一位长辈的真切敬重——毕竟,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是恨无那个总爱偷喝他藏酒、打架输了就赖在地上耍无赖的傻小子的爷爷。“恨前辈,您这一拜,我龙无名担不起。恨无是我过命的兄弟,他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他爷的恩,就是我爷的恩——这话说出来,不讲道理,但讲心。”
恨天闻言一怔,随即朗笑出声,笑声震得崖边松针簌簌而落。他目光转向龙无名身侧那位静默如山的黑袍男子,眸光锐利如探灵镜:“这位……是?”
龙无名笑着侧身,拍了拍秦王肩头:“我大哥,秦王。”
“……杀神秦王?”恨天脱口而出,笑意凝在唇边,瞳孔微缩。
他当然记得——当年秦王单枪匹马屠尽北境十三魔窟,血染雪原三百里;更记得严亮曾指着星图叹:“若秦王入魔,天下无人敢称‘杀’字。”可今日,这位传说中连仙门诏书都懒得拆封的孤煞之人,竟站在魔道阵前,替一群“邪魔歪道”挡下了整个修真界的刀锋。
风过山坳,卷起几片焦黑的战旗残角。恨天望着龙无名坦荡如洗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所谓正邪之界,并非刻在玉牒上,而是长在人心深处——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正亲手,把那堵墙,一砖一瓦,拆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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