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界学府，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铺就的长廊上。
阿澈三人吃完饭，便各自散去，继续下午的课程。
剑修场。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场中却依旧人声鼎沸。
“秦念澈。”
韩师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你过来。”
阿澈收起木剑，迈步上前。
“韩师。”
“今天下午，我们不上基础剑势。”韩师道，“我们来试一次——”
“对战。”
四周的小弟子们，瞬间沸腾。
“对战？”
“这么快就对战了？”
“还是大殿下的第一次对战。”
“对手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一个人身上——
凌霄。
凌霄握着剑，神色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凌霄。”韩师道，“你与秦念澈，上对阵台。”
“是。”凌霄抱拳，转身走向场中央的石台。
阿澈也迈步上前。
石台不过丈许见方，四周刻着简单的防护阵纹，用来防止对战时灵力外泄伤人。
“你们的规则只有一条。”韩师沉声道，“点到为止。”
“不得伤及要害。”
“若有一方认输，另一方不得再出手。”
“明白吗？”
“明白。”两人同时应声。
“好。”韩师后退数步，抬手一挥，“开始。”
话音落下。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小小的石台上。
阿澈与凌霄，相对而立。
一人白衣，一人青灰。
一人气质温润，一人锋芒毕露。
“大殿下。”凌霄抬剑，剑尖微微下垂，“请。”
阿澈也缓缓抬起木剑。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心中，默默压住那一丝躁动的业火。
自从昨天灵柱觉醒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比以前更暴躁。
像是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在经脉深处翻涌。
稍一不慎，就会失控。
“剑，是用来保护自己，也是用来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韩师的话，在耳边回响。
阿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眸，目光落在凌霄身上。
“小心了。”他轻声道。
“彼此。”凌霄淡淡回应。
下一刻。
两人同时动了。
“嗡——”
剑光乍现。
凌霄的剑，快得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风，瞬间欺近阿澈身前，剑锋直指阿澈的肩头。
那是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
既不会致命，又足以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
“好快！”
观战的小弟子忍不住惊呼。
阿澈却只是轻轻一侧身。
“刷——”
剑锋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带起一缕衣袂。
阿澈的身影，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出剑方向，刚好避开。
凌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的剑，再快一分。
剑光如同骤雨般落下，直逼阿澈周身要害。
阿澈却始终没有退。
他只是不断地侧身、旋身、移步。
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凌霄的剑锋。
“他在干什么？”
“怎么只躲不攻？”
“难道，是怕伤到凌霄？”
窃窃私语声响起。
韩师却没有出声。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阿澈的步伐。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步法。
每一步，都踩在灵力流动的节点上。
看似随意，却暗合天地轨迹。
“这步法……”韩师的瞳孔微微一缩，“有点像尊上的‘星河步’。”
“但又不完全像。”
“更像是……”
“被什么压制过后，强行简化的版本。”
韩师的目光，不由得沉了几分。
他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天道印记，在压制阿澈的力量。
连步法，都不允许他完全施展。
“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拖死。”韩师心中暗道。
凌霄的剑，越来越快。
剑光几乎连成一片，将阿澈完全笼罩在其中。
“大殿下，你只会躲吗？”凌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拿出你的剑。”
“让我看看——”
“业火金灵根，究竟有多强。”
阿澈眼神微动。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业火在体内翻涌，经脉隐隐作痛。
再拖下去，他很可能会因为压制过度，而先一步失控。
“好。”
阿澈轻声道。
他终于不再只躲不攻。
他脚下步伐一变，身形猛地向前一踏。
“嗡——”
一股炽热的剑意，从他体内，骤然爆发。
金色的火光，在木剑周围，隐约浮现。
“来了！”
观战的小弟子们，瞬间屏住呼吸。
凌霄眼中，战意暴涨。
“这才像话。”
他剑锋一转，不再试探，而是全力出手。
“凌霄九式——第一式，破空！”
剑光化作一道直线，直冲阿澈面门。
阿澈却只是轻轻抬手。
木剑平平一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在场中炸开。
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沿着木剑，直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凌霄脚下一滑，连退三步。
阿澈却只是退了一步。
“这力量——”凌霄心中震动。
他能感觉到，阿澈刚刚那一挡，并没有用尽全力。
“再来。”阿澈看着他，目光沉静。
凌霄深吸一口气。
“凌霄九式——第二式，回风！”
他的身形，在石台上飞速旋转。
剑光如同一道旋风，将阿澈完全包围。
“这一招，是凌霄部的成名剑技！”
“风随剑走，剑随身走。”
“被卷进去，就很难脱身了！”
观战的小弟子们，忍不住紧张起来。
阿澈站在旋风中央，衣袂猎猎。
他的眼神，却依旧平静。
“剑，是用来守护的。”
他在心中，再次默念。
业火，在体内翻涌。
他却没有任由其爆发，而是缓缓引导，将那狂暴的力量，一点点压缩。
压缩到极致。
再从剑锋，一点点释放。
“嗡——”
一道并不耀眼的金色剑光，从旋风中，悄然刺出。
那剑光，看似缓慢。
却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了凌霄剑光的间隙之中。
“噗——”
旋风，骤然一滞。
凌霄的身形，从半空跌落。
他踉跄后退，单膝跪地，手中的木剑，微微颤抖。
“我……输了？”
凌霄低声道。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阿澈没有再出手。
他缓缓收起木剑，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
刚刚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对业火的压制与引导。
经脉中，隐隐作痛。
“这一剑……”韩师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剑意内敛，业火不显。”
“看似平淡，却一击破局。”
“这已经不是普通剑修，能做到的程度了。”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刚刚那一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大殿下……好强。”
“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
凌霄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阿澈，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郑重地，朝阿澈，行了一个剑修大礼。
“我输了。”凌霄道，“心服口服。”
阿澈愣了一下，随即拱手还礼：“承让。”
“以后——”凌霄抬眸，“若有机会，我还想再和你一战。”
“那时候，我会更强。”
阿澈点头：“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
剑修场的风，吹动衣袂。
战意未消，却多了一丝惺惺相惜。
……
与此同时。
阵修楼内。
阿瑶正趴在桌上，看着面前的阵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好难……”
她小声嘀咕。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聚灵阵加守护，为什么总是不稳定？”
凌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你太急了。”凌霜道，“你现在的神魂之力，还不足以支撑你，每一次布阵都加入守护。”
“你强行去做，只会让阵纹崩裂。”
“可……”阿瑶抬头，“如果阵里站着的，是哥哥或者弟弟呢？”
“我不想让他们受伤。”
凌霜沉默了一瞬。
“你要记住。”凌霜道，“真正的守护，不是你在阵中多画几笔。”
“而是——”
“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承担阵法的反噬。”
“否则，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包括你自己。”
阿瑶抿了抿唇。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刻笔，在阵盘上，一笔一划地勾勒阵纹。
这一次，她没有再加入守护。
只是单纯地，画一个最简单的聚灵阵。
聚灵阵的阵纹，在她笔下，流畅而自然。
很快，阵成。
灵石亮起。
灵力，稳定地在阵中流转。
“这一次，没有问题。”凌霜道。
阿瑶松了口气。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不会画阵。”凌霜继续道，“而是——”
“你总想一次，做到最好。”
“可你忘了，阵法，是一步一步，堆出来的。”
“聚灵阵，是最基础的。”
“但真正的大阵师，哪怕是画最简单的聚灵阵，也不会马虎。”
“因为，他们知道——”
“每一笔，都是未来的根基。”
阿瑶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凌霜问。
“我明白……”阿瑶想了想，“我现在，要先把基础打好。”
“等我变强了，再去想，怎么把守护画进每一个阵里。”
凌霜看了她一眼：“勉强。”
“再画三个。”
“画完，你可以去吃饭。”
“还、还要画三个？”阿瑶眼睛都睁大了。
“你若不想画。”凌霜淡淡道，“也可以现在就走。”
“只是——”
“以后，你若因为阵法不稳，而让你想守护的人受伤。”
“你别后悔。”
阿瑶立刻坐直了身子：“我画！”
“我画三个！”
凌霜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开始。”
……
综合实战场。
小团子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太、太累了……”
他今天下午，被石渊拉着，连续做了三场模拟战。
每一场，他都要先选择站位，再安排同伴的位置。
赢了，要分析为什么赢。
输了，要分析为什么输。
“三殿下。”一名与他同组的少年，递过来一壶水，“你今天，已经很厉害了。”
“我们以前实战课，从来没有赢过这么多次。”
“可我还是输了一次。”小团子接过水，小声道。
“那一次，是我选错了起点。”
“所以，大家才会被攻方包围。”
石渊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石渊问。
“因为……”小团子想了想，“因为我只想到了自己。”
“我以为，我可以跑得很快，去救大家。”
“可我忘了，他们没有我跑得快。”
石渊笑了笑：“记住这种感觉。”
“综合组，不是一个人的战场。”
“你要学会的，是让你的同伴，也变得更好。”
“而不是，只靠你一个人。”
小团子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老师。”他突然抬起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如果有一天……”小团子抿了抿唇，“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未来。”
“所有人，都受伤了。”
“只有我，站在中间。”
“那我，应该怎么办？”
石渊愣了一下。
他看着小团子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些沉默。
“你看到了什么？”石渊问。
“我……”小团子想了想，“我看到，好亮好亮的光。”
“光里面，有好多人。”
“他们都在哭。”
“还有一个声音，在说——”
“‘这是，最好的结局。’”
石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你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吗？”石渊问。
小团子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那个声音，很讨厌。”
石渊沉默了很久。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那样的未来。”石渊缓缓道，“你要记住两件事。”
“第一——”
“未来，不是注定的。”
“你今天的每一个选择，都在改变它。”
“第二——”
“如果那个声音，告诉你，‘这是最好的结局’。”
“你就去把那个结局，砸个粉碎。”
小团子眨了眨眼：“砸、砸碎？”
“是。”石渊道，“因为——”
“它说的‘最好’，不一定，是对你最好。”
“也不一定，是对他们最好。”
“它只在乎——”
“它自己。”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记住了。”
……
傍晚。
天界的云，被晚霞染成了一片金红色。
阿澈三人，在学府门口汇合。
“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又被韩师夸了？”阿瑶眼睛亮晶晶的，“我听阵修楼那边的人说，你一剑，就打败了凌霄。”
“嗯。”阿澈没有否认，“他很强。”
“弟弟呢？”阿瑶又看向小团子，“你今天，实战课怎么样？”
“我赢了两次，输了一次。”小团子老老实实地说。
“输的那一次，是我选错了旗点。”
“老师说，我太想一个人救大家了。”
“我以后，会学着让大家一起变强。”
阿澈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很好。”
“那姐姐呢？”小团子看向阿瑶，“你今天，画了多少个聚灵阵？”
“……六个。”阿瑶小声道。
“手都快断了。”
“凌霜先生还说，只是勉强。”
“她凶吗？”小团子有点担心。
“凶。”阿瑶点头，“但是——”
“她讲得很细。”
“我每画错一笔，她都会告诉我，为什么错。”
“所以，我觉得……”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凶。”
阿澈笑了笑：“那你要好好珍惜。”
“嗯。”
三人并肩，走出学府大门。
天界的风，吹在他们身上。
远处，云海翻涌。
隐约间，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从云海深处，落在他们身上。
“业火初显，神魂未稳，混沌萌芽。”
“这样的你们——”
“还妄想，改变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阿澈的识海深处，悄然响起。
阿澈脚步一顿。
“哥哥？”阿瑶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阿澈压下心头的不适，“走吧。”
他没有告诉他们。
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一片血色的天空。
倒塌的天界城墙。
遍地的残剑与阵纹碎片。
还有，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自己。
他的剑，燃着黑色的业火。
他的眼睛，却空无一物。
“这，是你注定的结局。”
“秦念澈。”
“你逃不掉。”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阿澈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抬眸，看向远方的云海。
“我不会信的。”
他在心中，无声地说。
“我不会，变成那样。”
“因为——”
“我不是你。”
“我有要守护的人。”
业火，在体内翻涌。
却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阿瑶察觉到他的紧绷，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哥哥。”
“嗯？”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阿瑶认真道，“你都是我哥哥。”
“我和弟弟，都会站在你这边。”
小团子也用力点头：“对！”
“我们一起。”
阿澈看着他们，眼底的寒意，缓缓散去。
“好。”
他轻声道。
“我们一起。”
云海之上。
天道的目光，冰冷依旧。
深渊之下。
混沌的笑声，悄然响起。
而在这天地之间。
三个小小的身影，肩并肩，走向回家的路。
他们还不知道。
从今天开始。
他们的每一步，都将，踏在命运的刀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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