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阴兵袭击后的第二天,办事处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胜利喜悦与未来忧虑的复杂气氛。
赵乾在抓紧时间修复和强化被破坏的防御法阵,释明心则负责安抚附近受到阴兵气息惊扰的几个低级游魂——这算是难得的“民心工程”。
而被俘的黑袍判官,则成了当前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陆明将他单独“请”到了办事处唯一还算完整的“会议室”(其实就是个空房间),撤去了部分封印,但缚灵索依旧牢牢锁在其魂体核心。
“说说吧,判官阁下。”陆明坐在由阴气凝聚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神色萎靡、官袍越发虚幻的判官,“怎么称呼?在老城隍手下排第几把交椅?”
黑袍判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有骨气。”陆明点点头,也不生气,只是点开系统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根据《阴司战时管理条例(临时)》,俘虏敌方神职人员,若拒不配合,可视为敌对行为持续。我有权对其进行……功德剥离审讯。”
他故意将“功德剥离”四个字咬得很重。对于依靠香火愿力和功德存在的阴神来说,剥离功德,无异于抽筋剥皮,是仅次于神形俱灭的酷刑。
判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陆明继续施加心理压力:“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合作。根据《幽冥重建计划优待俘虏政策》,主动提供有价值情报者,可酌情减轻罪责,甚至……有机会在新的阴司秩序下,获得一个位置。”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套路,陆明用得炉火纯青。
判官沉默了良久,脸上的挣扎之色越来越浓。他能感觉到陆明身上那纯粹的阴司气息,以及那股言出法随般的“规则”力量,这做不了假。继续顽抗,可能真的会道消神灭。而合作……或许真有一线生机?老城隍那边,似乎也……
他最终颓然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乃显佑伯座下,罚恶司判官,钟……钟辛。”
“钟判官。”陆明语气缓和了一些,“说说看,显佑伯如今麾下,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班底?昨夜为何突然退兵?后方能量供应为何中断?”
钟辛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再隐瞒,苦涩道:“显佑伯麾下,早已今非昔比。文武判官,如今只剩我罚恶司一位,掌刑司判官百年前就已战殁。甘柳范谢四将军,仅存一位日夜游神,还时常神志不清。牛头马面早已消散,枷锁将军亦是空缺。阴兵……昨夜出动的那一队,已是能动用的近半力量。”
陆明和旁边负责记录的释明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老城隍的家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寒酸!几乎就是个空架子!
“至于昨夜退兵……”钟辛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是因为庙里出事了。显佑伯的……核心神像,似乎出了问题。”
“神像出了问题?”陆明追问。
“具体情形,我亦不知。”钟辛摇头,“只知近期伯爷的神像时常出现细微裂痕,香火愿力汇聚也越发困难。昨夜激战正酣时,我与神像之间的信仰连接骤然衰弱,判官笔威能大减,这才……”
神像裂痕?信仰连接衰弱?
陆明若有所思。这似乎是比香火稀少更严重的问题。神像是神只在人间接受信仰的锚点,神像出问题,意味着信仰根基动摇,神只本身的存在都会受到威胁。
难怪老城隍如此急切地要驱逐自己这个“变量”,他恐怕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任何外来的扰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个问题,”陆明盯着钟辛的眼睛,“显佑伯,为何会衰弱至此?仅仅是因为信仰流失?”
钟辛沉默了更久,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低声道:“此事……涉及一桩旧怨。与数十年前,一场针对本地城隍体系的……‘袭击’有关。”
“袭击?”陆明和释明心都竖起了耳朵。
“那时我还只是个小鬼差。”钟辛陷入回忆,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一夜之间,一股极其诡异、强大的力量袭击了城隍庙。它不是阴邪之气,也非正道法力,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和‘抹除’一切存在的力量。文判官、几位将军,都在那场袭击中陨落。伯爷虽击退了来敌,但也身受重创,神源受损。自那以后,便每况愈下……”
吞噬和抹除?陆明眉头紧锁。这描述,与他所知任何修行体系都不同。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攻击?
数十年前的旧怨,神秘的袭击者,受损的神源……老城隍衰弱的原因,远比想象中复杂。
就在这时,外出采购(用陆明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少量现金)物资的赵乾,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
“老板!重大发现!”
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封面是“xx市城市建设档案馆”的档案袋。
“我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去档案馆查了老城隍庙的变迁记录和周边用地规划!”赵乾喘着气说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抽出一份泛黄的图纸复印件:“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老城隍庙最后一次搬迁前的原始庙址地形图!而这里……”
他又抽出一份最新的城市规划图,将两者重叠在一起。
“看!老庙的正殿核心位置,正好被现在这个——‘鼎盛金融大厦’的地基桩,给死死地钉住了!而且是打在了疑似风水眼的位置上!”
图纸上,代表金融大厦地基的粗重红线,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了老庙正殿的中心。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赵乾又拿出几张照片,是他在金融大厦周边偷偷拍的,“你们看大厦周围的布局!这几条马路,像不像一把剪刀?这个下沉式广场,像不像一个锁孔?还有这栋副楼的形状……我怀疑,这整个金融大厦的建筑群,是一个巨大的、针对原来老城隍庙的——风水镇物!”
“有人,用现代建筑,布下了一个超级风水局,把老城隍的根,给‘钉死’和‘锁住’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神像裂痕,信仰连接衰弱,数十年前的袭击,再加上如今这恶毒的风水镇物……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老城隍的衰弱,并非自然演变,而是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精心策划的……谋杀!
针对一位正统阴神的,谋杀!
陆明感到一股寒意从魂体深处升起。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新旧势力的地盘之争,现在看来,水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那个布下风水局的,是数十年前的袭击者吗?他\/她\/它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这个意外闯入的“变量”,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看着面前震惊的钟判官,又看了看同样一脸凝重的赵乾和释明心。
“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陆明缓缓开口,眼神锐利,“我们的对手,可能不止一个老城隍。”
“通知所有人,战略调整。暂时停止对城隍庙势力的主动刺激。”
“下一步,重点调查这个‘鼎盛金融大厦’!”
暗流,正在水面之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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