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窖里的黑暗浓得像墨,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和东西腐烂的霉味。陈默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着,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匈奴人的呼喝声和马蹄声终于彻底消失在风声里。
危险暂时解除。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蚀骨钻心的寒意。不是地窖冷,是心里发毛。刚才亡命狂奔时没感觉,现在一松懈下来,全身的骨头缝都在叫嚣着酸痛,脚底板火辣辣地疼,估计磨掉了一层皮。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一闪而逝。他摸索着身上,卫衣口袋空空如也,牛仔裤口袋里……嗯?
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方块。
Zippo打火机!
这是他穿越时身上唯一带来的“现代工业结晶”了。平时用来点烟(虽然很少抽)装酷的家伙,此刻却成了他全部的家当,简直像个黑色幽默。
“伙计,现在就剩你陪我了。”他摩挲着打火机冰冷的表面,苦中作乐地嘀咕了一句。按下开关,啪嗒一声,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顽强地跳了出来,瞬间驱散了方寸之间的黑暗,也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却是此刻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火光映亮了他脏兮兮的脸,也映亮了地窖的一角。这里空间不大,曾经可能用来储存粮食,现在只剩下一些散乱的、被老鼠啃咬过的草席和几个底朝天的破陶罐,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响亮。饿,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胃。
“得出去找点吃的……”他熄灭火机,节省燃料。黑暗重新降临。“总不能刚穿越过来,没被匈奴砍死,先活活饿死吧?那也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开始盘算。外面还有没有幸存的村民?能不能交流?打火机这玩意儿,在这里是稀世珍宝还是妖邪之物?会不会又被当成“巫人”?
一个个问题像乱麻,缠得他脑仁疼。
“妈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困死在这里。”
休息了不知多久,感觉腿脚恢复了些力气,他咬咬牙,摸索着爬出了地窖。
外面依旧是那片死气沉沉的废墟,天色比刚才更暗沉了些,像是蒙着一块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脏抹布。风卷着灰烬和沙土,没完没了地吹。
他像只警惕的土拨鼠,弓着腰,借助断壁残垣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移动。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可能藏有食物的地方。
翻了几个倒塌的土灶,除了灰烬还是灰烬。扒开一堆杂物,只找到几块啃得比狗还干净的骨头。绝望像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鼻子抽动了一下。
嗯?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点酸甜气的味道,顺着风飘了过来。
是……野果?
他精神一振,循着味道找去。在一堵半塌的院墙角落,几丛顽强的、叫不出名字的荆棘植物下面,他发现了几个蔫了吧唧、表皮带着疤痕的红色小野果。
看起来……不太像能吃的样子。
肚子又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抗议。
“管他呢!神农尝百草,老子今天也当一回好汉!”他心一横,摘下一个看起来相对顺眼的,在脏兮兮的卫衣上擦了擦,闭眼塞进了嘴里。
嘶——!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瞬间爆炸,席卷了整个口腔,刺激得他口水疯狂分泌,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呸!呸!什么玩意儿!”他差点把果子吐出来,但想到空荡荡的胃,还是强忍着那令人牙酸的滋味,胡乱嚼了几下,囫囵咽了下去。
果子不大,但几个下肚,那股抓心挠肝的饥饿感总算被压下去了一点。虽然嘴里那股又酸又涩的怪味久久不散。
“水……还得找水……”
2
找水的过程同样不顺利。村子附近的小河沟早已干涸,河床上只剩下龟裂的泥土和一些牲畜的粪便。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在冒火。
难道要喝……?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小水洼上,水色浑浊,上面还漂着几根草屑。
“不行!绝对不行!”他立刻否决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在缺乏净水设备和药物的古代,喝生水跟玩俄罗斯轮赌没区别,鬼知道里面有什么细菌寄生虫。
他焦躁地挠了挠他那头在现代显得清爽、在这里却无比怪异的短发。目光无意间扫过一片相对完好的屋檐。昨天……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下过点小雨?
他冲过去,踮起脚,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刮屋檐下那些潮湿的、长着些许青苔的瓦片。指尖传来冰凉的湿意,他像沙漠旅人见到绿洲,赶紧把湿漉漉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带着泥土和青苔腥味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水分,滋润了他快要冒烟的喉咙。
杯水车薪。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这片死寂的废墟,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在现代社会,饿了有外卖,渴了有瓶装水,冷了有空调暖气。可在这里,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奢望。
“知识……对,知识!”他猛地一拍脑袋,“我记得古代好像有收集雨水的方法?”
他环顾四周,找到一个相对完整、还算干净的破陶罐,又扯了几片大的不知名树叶,勉强做了个简易的过滤装置,放在一处屋檐下,指望下次下雨能积攒点救命水。
做完这一切,他累得几乎虚脱。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能待在这里了。”他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发毛。这片废墟晚上会不会有野兽?或者匈奴人去而复返?必须离开,找到有人的地方,真正的汉人聚居点!
他挣扎着站起来,决定沿着看起来像是道路的痕迹往南走。史书记载,汉朝的核心统治区在南方,往南走,碰到城镇军队的概率总大一些。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凉的原野上。脚下的“路”坑洼不平,布满碎石。远山像蹲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他这个孤独的异乡来客。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几缕细细的、歪歪扭扭的炊烟,在灰黄的天幕下袅袅升起。
有烟火!就有人家!
陈默心中狂喜,几乎要哭出来。他加快脚步,朝着炊烟的方向奔去。
那是一个比之前废墟村落稍大些的聚落,同样用黄土夯成的低矮围墙围着,能看到里面一些简陋的土坯房。村口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希望就在眼前!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虽然整理了也没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乞丐或者野人,鼓起勇气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有两个穿着粗麻短褐、手持木矛的汉子,应该是负责警戒的村民。他们远远就看到了行为怪异、衣着破烂的陈默,立刻紧张起来,举起木矛,嘴里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
陈默停下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用尽量缓和的语调说:“两位……大哥?我……我是逃难的,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找个地方歇歇脚……”
他的话,听在两个村民耳中,依旧是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村民,警惕地打量着他,尤其在他奇怪的短发和破烂的牛仔裤上停留了很久,扭头对同伴说:“阿叔,你看他……头发这么短,衣服也怪模怪样,说话叽里呱啦,不会是……匈奴人的探子吧?”
年长些的村民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像,匈奴探子没这么……狼狈的。你看他那样子,比逃难的流民还惨。倒像是……遭了难的胡商?或者……”
“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年轻村民脸色一白,握紧了木矛。
陈默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说什么,但看那表情和戒备的姿态,心里就凉了半截。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急了,脑子一抽,想起了那个打火机。这玩意儿或许能证明他“非同一般”?
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Zippo,对着那两个村民,啪嗒一声打着了火。
橘黄色的火苗再次蹿起。
两个村民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妖……妖法!”年轻村民声音发颤,木矛差点脱手。
年长村民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陈默连连叩拜,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求什么神灵饶恕。
陈默举着打火机,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得,又搞砸了。
沟通基本靠猜,善意总被当妖法。这穿越者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村口,和那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村民,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噗嗤一下,被现实的冷水浇得只剩青烟。
前路漫漫,何处是归途?
他叹了口气,默默收起打火机,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走向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陌生的荒野。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像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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